第一百零一章 倾覆101(2 / 2)
宁成的目光随着那酒尊在案上晃了一圈,忽地一捂自己的胸口,带了些黑色的血从他嘴角涌出来,他眼前开始模糊,已经是剧毒入体了……
目光从那酒尊上移到了张汤的脸上,他手一指他:“你……在酒尊上,下毒……”
张汤漠然站起来,“当年那小吏,是被我栽赃的。”
只说完这一句,宁成就已经倒了下去,再无了声息。
弄死一名权臣酷吏,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情。
张汤出去的时候遇到了负责此事的减宣与义纵,他官位比二人高,由义纵减宣二人向张汤行礼,“张大人。”
张汤略一点头,却没说什么,出去了。
义纵减宣二人进去牢房之中查看,却对望了一眼。
减宣阴毒道:“陛下急欲除掉宁成,就算是得知了张汤毒害宁成也不会处置他的。”
义纵看了减宣一眼,却摇头,似乎不怎么赞同他,笑道:“就算是张汤犯了事儿,也不会出事儿的。”
减宣哼了一声,却觉得事有蹊跷,不管怎么说,宁成本就是必死,怎会急于一时?他们甚至还没有审过宁成,只是为其定罪而已。
张汤自然是知道其中奥妙的,他回到府中,将主父偃此前悄悄塞给自己的密报展开了,他已经看了许多次。
宁成查昔年严助事,君当留意。
当年严助是怎么死的,张汤很清楚。
他在朝中如此位高权重,自然不缺少自己的耳目,江充此前向陈阿娇献计,再次辣手治了宁成,参宁成最多的就是江充,况且宁成多次违背礼制,被江充捉下曾要治罪,但因为宁成当时也算是刘彻的左膀右臂,因而没有能够伤及其根本。
只是后面江充学聪明了,他表面温文儒雅,都被称之为“江绣衣”,因为他乃直刺绣衣御史,“绣衣”此称相当雅致,因着这样的性子,他能够结交众人,还颇受欢迎,此人在朝中的风评乃是相当好的。
这一次,群臣大多声讨宁成,而声援江充,也终于让刘彻开始注意到江充此人的才能,可以说,宁成一死,江充平步青云的时候就到了。
只是——这一次,促发了这一场变动的人,应该还是宁成自己。
如果不是他察觉到张汤并非真正想要亲近自己,而准备去拿张汤的把柄,张汤也不会在行推恩令刚刚结束的时候就对宁成发难,毕竟这样会显得刘彻这皇党们卸磨杀驴的功夫太好,刚刚利用完了江充就将人杀了。
要怪,只怪宁成自己想不开吧。
他将这写着字的白帛放到烛火上燃尽了,火焰吞上来,差点烧灼到他的手指,他松开了手指,任由灰烬落下。
转头看向窗台,碗莲还放在那里,留了张字条,原来是太子改主意了,说要自己为陈阿娇再养上几株碗莲。
太阳落下去了,宁成死了,陈阿娇在椒房殿里问道:“太子去哪里了?”
旦白道:“太子说有事,馥郁带着他去亭子里了。”
“有人跟着就好。”
她笑了笑,然后走到后殿去,说道:“早早熄灯了吧,今夜陛下那边有的忙呢。”
刘弗陵,刘彻的儿子,大汉的太子。
此刻,真趴在亭子里,使劲地将自己身边的莲子硬皮在地上蹭,馥郁无奈地看着,可是又不敢叫他起来:“太子殿下,让婢子来帮您吧,您这样回去我怎么交代啊!”
“不妨事儿,回头换件衣服就好。”
小浮生还是一门心思地将那种皮使劲儿地磨薄,栽养碗莲的方法还是张安世告诉自己的,他不想让别人帮忙。
馥郁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有些想哭,这孩子……
王太后走过来的时候正瞧见这一幕,这些年她与陈阿娇是一直冷战,婆媳矛盾一向是相当要紧的,刘彻本来也不想插手,近来又有些刻意打压田蚡的势力,王太后的母家近来也不好过。
她从来没有去看过浮生,也不想看,今日出来散步,倒是看到了刘弗陵,她知道这孩子小名叫做浮生,是个很好的名字。
站在亭子提醒馥郁,王太后只是看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此后几天,浮生每天都到这里来侍弄他的碗莲,王太后也每日恰巧从这里经过,馥郁第一次不知道,后面几天却并非不知,她将这个情况告诉了陈阿娇。
陈阿娇一是惊讶浮生的孝心,几乎让她当场就落泪,只是随后就止住了,想到王太后,她垂下眼,只是说:“继续看着,小心些,暂时不管。”
到了第七天,浮生对于每日路过的王太后也熟悉了,他那天抱着自己的碗莲,站在台阶上,喊道:“奶奶,你为什么每天都从这里过去呢?上来喝茶吗?”
王太后愣了一下,她惊讶于浮生对自己的称呼,“你叫我什么?”
“你不是太后奶奶吗?”
完全不顾旁边馥郁那惊恐的眼神,浮生竟然颤颤地抱着自己的碗走了下去,来到了王太后的身边。
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寡居的女人而已。
她退了一步,摸摸自己眼角的皱纹,忽然有伸手摸了摸浮生的头,“好孩子……”
然后她转身走了,留下浮生站在原地看着她离开。
浮生的小脑瓜还不明白,太后奶奶为什么不跟自己说更多的话。
刘彻听说这件事之后,跟陈阿娇的反应如出一辙,他说,看着不出事儿就好。
浮生的碗莲终究还是没有能够开花,夏天过去了。
陈阿娇骗他说,开花了,只是她不小心打碎了。
于是浮生哭闹了很久,揉着自己的眼睛说要再给陈阿娇养一碗。陈阿娇说秋天到了,冬天也快了,这个时节太冷,碗莲活不起来,还是来年再种吧。
那一天晚上,浮生死活要翻到陈阿娇的榻上睡觉,把刘彻气了个半死,两父子斗了大半夜才困,陈阿娇难得地睡了个好觉,只是刘彻起来却是两只眼圈黑黑的。
他已经换好了朝服,一转眼瞧见自己儿子还沉在黑甜乡里,简直嫉恨得不得了,“迟早要办了这小子!”
陈阿娇只是随手从枕头快滚!”
刘彻眼明手快接住了,“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哈哈……”
陈阿娇只差没抽他一鞋拔子,直接侧身躺了过去。
刘彻将那玉佩往身上一挂,便出去了。
小浮生还睡得香甜。
他忽然梦见了自己的碗莲,又梦见了张安世,张安世捧着自己家里的碗莲来,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打碎了,他又梦见自己来年给母后养的碗莲开得很漂亮……
这个梦,他很快就忘记了。【通知:请互相转告唯一新地址为]第二年,他的碗莲,放在窗台上,果然很快就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