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惊变100(2 / 2)
顾大嫂前面带路她在后面跟着往田里去,顾大嫂边走边说:“上次来好好的,这次是怎么了?是不是小两口闹别扭了?少爷来这儿快一个月了,没见说过几句话,我在家里收拾了屋子,也不来住,就跟那些汉子挤大土炕,掌柜的说了,感觉少爷把自己给流放了,流放到自家田庄里来吃苦受罪。”
凤娇忙小声解释:“没有,没有闹别扭,都好好的,我也忙,这不,逮空看他来了。”
到了地头一个人迎面跑了过来,亲亲热热唤一声妹,凤娇抬眼瞧过去,正是王天赐,咬了牙一耳光掴了过去,王天赐捂着脸,将另一边脸伸了过来,凤娇也不客气,咬牙又是一下:“你怎么还有脸活着?”
王天赐刚要说话,又是一下,接连挨了许多下,被打得头晕脑胀,眼前漫天都是星星,跳着脚求饶:“妹,疼死了,打得差不多也就行了,我知道错了。”
“知道错了?知道错了又怎样?险些害死他,你知不知道?”凤娇扬手又劈了过来。
一只手伸过来钳住她手腕,沉声说道:“再打就成猪头了。”
扭脸一瞧,高升站在身后,定定望着她,目光沉静。
他瘦了许多,竹竿一样矗立在地头。
凤娇低下头去,王天赐又叫一声妹,凤娇抬脚就踢。
“我刚升他做了工长。”高升低低说道,“当着这么多人,给他留些脸。”
凤娇脚下不停乱踢,回头望一眼地里,汉子们都不干活了,直了腰撑着脖子往这边看热闹,冲着高升嚷道:“是不是你照顾他?”
“公平公正。”高升声音高了些,“你可信我?”
终于停止了踢打,对王天赐喝道:“你给我滚。”
王天赐两手捂着脸滚得远了。
垂头盯着脚下的地面,轻声说道:“我信你。”
高升缓缓放开她手腕:“怎么来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凤娇抬眸望着他。
“告诉你之后呢?让你觉得亏欠我?好想着一辈子报恩?”高升瞧着她。
凤娇狠命跺着脚:“我本来就亏欠你,我……”
“田里还忙着,回去吧。”高升打断她的话,转身就走。
“我不。”凤娇冲着他背影大喊。
“谢渊快回来了吧?听说他中了二甲,恭喜你了。”高升背对着她,语气淡淡。
“恭喜我什么?我不需要你恭喜。”凤娇跑到他面前,仰脸看着他,”你怎么不在万花楼守着殷黎?”
高升后退一步:“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凤娇趋前一步:“你告诉我,你为何……”
明明有许多话要问,却不知该从哪一句问起,一时顿在那儿,直愣愣看着他。
高升也看着她,粉嫩的脸有些发白,眼睑下淡淡泛青,紧抿了唇,拳头攥得死紧,好半天松开:“任何一个人大雪天跑进深山,我都会尽力搜寻,与是不是王天赐无关,你不用将此事放在心上。”
凤娇咬紧了唇。
高升唤一声顾大嫂吩咐道:“带少奶奶回去用饭,饭后差人送她回去。”
“我不。”凤娇又喊。
顾大嫂过来笑道:“少爷也一起去吧。”
高升摇头就走,凤娇伸臂一拦,瞪着他好半天说道:“就快端午节了,我要回门,你得陪着我。”
“我这冒牌女婿做得也快到头了,这次你自己回吧。”高升哂笑。
就算是真正的女婿,也做不到他这样好。
凤娇不动,手臂依然伸着拦在他面前,突然大声道:“跟我回去,你不走,我也不走。”
“那就留下一起耕田。”高升绕过她,迈开大步往田间走去。
凤娇想也没想拔脚就追,一把攥住他衣袖,咬牙道:“耕田就耕田,你留下,我也留下。”
“你不做高家大掌柜了?不赚银子还债了?”高升冷声说道。
凤娇松开了手。
无心用饭,谢绝顾大嫂挽留,上马车回富阳而去。
靠着车壁紧闭了眼,那日在高家院子里与他初见后的桩桩件件,丝丝缕缕缠绕而来,每一次艰难的时候,都是他伸出援手,自己想到的没想到的,他都做到了。
心中沉水温热着一点点沸腾,满脑子都是他,身形瘦削脸色黝黑,曜石一般的乌眸沉沉望着她,似古井幽深,深不见底,让她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手摁在胸口,心扑通通乱跳着,沸腾着喧嚣开来,激烈翻滚。
大叫一声停车,跳下去扶着路边一棵树的树干,弯下腰不停干呕,秋草忙递了水囊过来,凤娇接过去仰脖子一气喝下去,抽出帕子擦去顺脖子往下淌的水道,低头看着那帕子,突然就笑了。
少奶奶的笑容有些凄凉,看起来像是要哭,秋草怔怔瞧着她,好半天问道:“少奶奶这是怎么了?”
凤娇不说话,只摇着头笑。
来到马车前刚要上去,身后有人说道:“这不是少奶奶吗?”
凤娇回过头,对面一辆马车悠悠停下,车帘掀开,一个窈窕的人儿走了下来,来到她面前福身下去:“殷黎给少奶奶见礼。”
凤娇无心与她周旋,不去瞧那张清丽的脸,点头嗯了一声,欲要上马车,殷黎却不肯放她走,轻笑着说道:
“公子一早让青松传话,让我到田庄住些日子。这人也真是的,好好的去学什么农夫耕田,耕田就耕田吧,巴巴得让我也过去,本不想去的,又一想,男耕女织瓜田李下,可不就是村庄里才有的情趣?”
凤娇压下心中烦躁,摆摆手:“那便快些去。”
殷黎摇头笑说不急,觑着凤娇呀了一声:“少奶奶脸色不太好,刚刚在路边吐了?难不成是?有了?可我听说,少爷与少奶奶至今没有圆房。”
“关你何事。”凤娇忍无可忍,冷冷瞧着她,突勾唇一笑,“让你快些走,你非纠缠不休。那我便问问你,上次你编瞎话,说他带着你去田庄看桃花雪,今日这些话,也是编的吧?”
她向来和气,不笑不说话,殷黎不防她突然变脸,怔怔立着嚅嗫道:“我没有编瞎话。”
“没有吗?脸都红了,还说没有?”凤娇昂然看着她一张脸慢慢胀得通红,哼一声道,“瓜田李下男耕女织?那个傻子晒得跟黑炭似的,倒是真的在耕田,可你会织布吗?”
“我不会,你就会吗?”殷黎气道。
凤娇冷笑:“要与他男耕女织的是你,不是我,我会与不会,重要吗?”
说着话甩帘子上了马车。
马车前行了许久,凤娇从呆怔中回过神,我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翻了脸?怎么能那般无礼?那殷黎得多尴尬?
其实那殷黎,算得上是一个清新雅致的姑娘,可我总觉得她做作,觉得她假装清高,还在心里偷偷笑话过高升的眼光,成亲前明明发过誓,要帮着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凤娇扶了额头,可我就是瞧着她不顺眼,就是不喜欢她。
苦恼着看一眼手中帕子,之前染了墨迹,又画了梅花,今日水一浸湿,又被她揉在手中团团捏捏,早已面目全非,这一片月白分明是谢先生温柔的目光,竟然被自己弄成了这样,凤娇搁在膝上用力将帕子抚平,四四方方叠起塞进了袖筒。
自己明明有心上人,已经私定了终身,怎么瞧见他就给忘了?
瞧见人家英俊富有,为人顶天立地,处事妥帖周全,文能写一手好字,临个平安帖就与知州大人成了忘年交,武能骑马能下水能挥拳打人,打了县令公子,县令还得上门称谢,说打得好。人家不像自己,忙着自家的小生意,还得给家人收拾烂摊子,人家有大志向,守护他的家,这座城和那个人。
就因为这些,就有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
凤娇捂了脸,今日地头上拉着人家袖子不放,丢尽了脸。
捂着脸咬了牙,谢先生如今是官人身份,堂堂七品,哪儿就比你一个商贾差了?
恩人是恩人,心上人是心上人,莫要纠缠不清。
凤娇握一下拳头告诫自己,王凤娇,你要保持清醒,时刻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