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0章 1068.CD11101(1 / 2)
乔木正在智翱总部开会,此刻公司大部分管理层都参与了进来,只有几个人实在来不了只能缺席。
这是乔木一直以来的要求。
他从未亲手从无到有地打造一家正儿八经的企业——芸木当然不算,所以他完全不知道该如何为一家初创公司打好地基。
但他记得他前世的老板跟他说过的话。
就是那位老板,亲自将他招进公司、耳提面命骂了他好几年也没开除他、几年后甚至开始将他当成嫡系来培养,最终帮他成长为预身价上千万的准上市公司高管。
他记得特别清楚,有一次高管会上大家吵得不可开交,吵了半个早晨也没吵出个结果。
会后,疲倦不堪的老板私下对同样疲惫不堪的他抱怨,说自己特别后悔,没在公司初创阶段就定下企业文化,并严格遵照企业文化来制定公司制度。
他能理解老板在说什么。他同样经历了公司初创阶段,知道那个时候的公司,和其他初创企业一样,什么制度什么合规什么理念什么信条,统统不讲,只讲一点:效率!效率!效率!
可想而知,当公司越做越大、制度建设越来越完善,他们回头看去,就会意识到,当初的公司,粗放到了何等丧心病狂的程度。
别说别人了,就连乔木自己,那几年都前后虚报了好几万的发票。老板知道吗?后来他成了高管后意识到,对方是知情的,只是不说破。
为什么?就是为了效率,为了充分激发员工的积极性,让员工拼命干活,拼命追求结果。
这种粗放式管理必然有利也有弊。益处就是公司能够快速发展壮大,这个过程中又抓住了几个小风口,直接顺势起飞。
坏处则是老板那次抱怨的那般:整家公司从上到下,没有形成任何优良传统,大家唯一的共识可能就是“利益”二字。
于是,部门之间稍微出现点儿利益冲突,就谁都不肯退让半步。一次两次还能看在更高层领导的面子与威信上妥协,次数多了谁的面子都不好使,就只能补充制定新的规章制度,来规范这种情况。
但职场中的利益纠葛花样繁多,真要细说,没有十万种也有八万,怎么可能规范得过来?
结果就是规章制度越来越臃肿,部门墙越来越厚,跨部门协作效率越来越低,整个公司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进入大企业病阶段。
好在那个时候还是产业风口,猪都在飞,更别说他们了。所以大家铆足了心思想要尽快上市套现,这也是公司高层为数不多的共识。
那段经历让乔木印象深刻,所以成立智翱后,他尽可能希望能在这家公司最年幼的时期,帮助它塑造一些良好的企业文化、传统与氛围。
其中之一,就是沟通。
在管理层面上,他从一开始就要求各部门深度参与到产品开发的全周期中。
不能只是设计、研发、采购和生产在那吵,其他职能部门置身事外冷眼旁边。
积极关注市场风向、用户痛点、什么样的新功能可以最大程度发掘潜在受众,从产品立项阶段就提供方向指引,而不是产品出来了才对着产品画靶子宣传什么车载火锅之类的扯淡伪需求,这才是优秀的市场部该做的事情。
从财务角度对产品开发全周期进行把控,主动避免成本管理失控;而不是前面不管不问,项目结束后才卡着发票不给报销摧毁员工的积极性,难道不是财务部的职责吗?
在主动介入与积极观察中,深刻理解各部门工作的逻辑与重点,制定更加科学合理的绩效考核,调动员工工作积极性;并且在高强度工作中关心并保护员工身心健康。比起每天筛简历刷面试KPI,这才是人力资源部的核心职能吧?
可以说,乔木完全是在用企业首席官的标准,要求他的这些经理人。
而这些经理人,除了副总裁归业鸣、设计与研发经理徐学民,以及软件部经理余俊,其他人都完全无法适应这套模式。
尤其是那些职能部门的经理。
职能部门在国内本就不受重视,说句难听的就是打杂。她们又基本已经被太原乃至山西落后的职业文化与认知塑形了,乔木的要求于她们而言是一种巨大的痛苦与煎熬。
但凡能达到首席官的水准,谁还会来智翱?早就去东部大厂绽放光彩了。
但这就是乔木的要求:这就是创业精神。
创业精神绝不是什么自愿加班、拼命工作,用健康换财富。而是强烈的学习、进步与成长的欲望和动力。
所有人都必须大步前进,跟不上公司进步速度的人,就只有淘汰这一个下场。
乔木当然知道自己的要求对她们而言颇为过分,但他是拿着投资人的钱来创业的,不是来做职场陪伴的。
奋斗本来就是反人性的。很多事情,他必须冷酷无情、毫不妥协。他唯一能做的,也只有“把钱给够”这一项了。
管理层万般痛苦,中基层员工也不好受。
对中基层员工,乔木要求所有人坚持【大胆质疑、充分讨论、坚决执行】的团队工作理念。
在工作中,所有人都要发言,都要说真话,说出自己心中的疑虑与质疑。
是你的问题,大家就会纠正你、指点你,你才能跟上团队的步伐。不是你的问题,提出来大家才能发现问题、展开讨论、集思广益。
不能适应这种氛围、受不了别人尤其是团队下属“指指点点”的人,自然会被淘汰。
但代价也是有的:公司成立才几个月,他已经亲自做主,开掉了不下十位中层管理,基层员工就更多了。
公司下面各个部门,就是在这种被他一手导致的动荡中,艰难前行。
这还只是代价之一。还有另一个代价,那就是公司内部同事之间的氛围实在说不上好。
毕竟大胆质疑必然冒犯、充分讨论必然冲突。一次两次大家还能安慰自己“这是就事论事”,次数多了谁也受不了。
偏偏乔木给足了钱,没人愿意只图个痛快就拍屁股走人,更不想因为“质疑得不够大胆”而被老板踹出去。
甚至还出现过试图以频繁而极端的质疑来吸引老板注意的投机分子,自然也被乔木清出去了。
而且长期从事管理工作的乔木,完全能够察觉到另一个潜在的隐患:这种企业文化下,智翱的各级管理,都无法建立起足够的权威。
这是一把双刃剑。没有权威的团队,确实能够做到集思广益,但执行力必然大打折扣。
哪怕他明确规定了“坚决执行”,但规定了就有用的话,世界早就和平了。
现在智翱的情况是,所有权威都归于他一人。员工们确实能做到“大胆质疑、充分讨论”,完全是因为他们知道,不接受这个原则的,会被他毫不犹豫地扫地出门。
但智翱的扩张速度太快了。管理学上有一个200人定律。这个定律最初来自一位销售员,他观察总结发现,每个人一生中真正有影响的交往人数大约是200人。
到了管理学中,这个理论被引申为“一个管理者纯靠自身‘人治’,最多能管理200人的团队,超过这个数量,团队就会失控”。
现阶段的智翱,员工人数已经逼近这个数字了。可以想象,最多再有几个月的时间,在日常管理工作中,乔木将不得不与他的基层团队彻底脱节,将基层完全放手给各位基层管理人员负责。
那时候智翱的工作环境会出现什么变动,现在的他还无法预测。
最简单的推测,无非就是东风压倒西风,或者西风压倒东风。
要么他发现基层工作氛围彻底走形,开始举起屠刀大力纠偏,将大批管理者踢出公司,让公司陷入更大的动荡。
要么就是他放弃这个理想,接受现状,用智翱的高成长来掩盖问题,等将来问题盖不住了再说。
但是,这两个选择他都不喜欢!
实话实说,如果不是他有艾忆,公司早就关门大吉了。说白了,智翱能撑到现在,单纯是因为他在“开挂”。
但这反而更加坚定了乔木推动自己理念的决心。
他都有艾忆这张王牌了,如果还只是亦步亦趋地办个公司,靠着艾忆脑子里的知识不停发布新技术新产品轰炸市场,然后顺理成章地上市、敛财……
那有什么意思?
调查员机构就在这儿呢,还用得着他来推动科技进步?
所以,正因为有艾忆,他才下定决心做一些不一样的尝试,试着在艾忆的“保驾护航”下,从初创阶段开始,努力打造一家真正伟大的企业。
而不是单纯搞一个帮【科技教母·艾忆】打下手的公司。
所以他绝对无法接受“放弃理想、接受现状”这个选择。
但举起屠刀杀得“人头滚滚”?他一样不认可。
如果他解决一个组织问题的方式,就是粗暴地将人类分为“合格者”与“不合格者”,不停地干掉不合格者,留下来的都是合格者……
这就是当前最流行的职场达尔文主义,是国内甚至全球所有企业的人力资源管理本质。
如果他接受这个理念,那智翱的进步性何在?他的企业理念的进步性何在?
他所谓的企业理念,不过是给职场达尔文主义披上了一层伪装罢了,那就太可悲了。
乔木不打算向现实妥协,虽然现在的他还不知道未来要怎么做,但他知道自己需要做什么。
那就是拼命进步,不仅要和快速成长的智翱共同进步,甚至要超过智翱的进步速度,永远抢在智翱前面。
只有这样,他才有资格做这家公司的带领者,而不是单纯因为法律认同他那75%的股权与85%的董事会投票权。
于是,乔木在挥舞鞭子逼迫所有员工大步前进的同时,他自己也是那个走得最快、走得最拼命的的。
某种程度上,他的管理层能坚持到现在也没有人造反辞职,也是因为他做出的表率、展现的成果。
如果连一个上个电视就捐50亿、完全可以躺平过日子的神秘富二代都如此上进,如果连这个高考三百分的废物富二代都能进步得令周围所有人咋舌……
我凭什么不能?!
这就是此时此刻,智翱所有贴近乔木的员工的共同想法。
此刻的乔木,就坐在大会议室中,与那些最贴近他的管理们开周例会。
“还是不行吗?”他快速翻看着徐学民周末赶出来的报告,一边看一边问,“不是已经用上IDA最新代的全固态电池了吗?”
“但你的要求太苛刻了,”徐学民抿了抿嘴,“250公里的巡航速度和至少三小时的续航……”
对方说起这个就很无奈:“按照《无人驾驶航空器飞行管理暂行条例》,轻型无人机的标准是时速不超过100公里;商务部则对续航超过30分钟的无人机必须进行出口管制。市面上绝大多数消费级无人机的时速都在50公里左右,续航就没有超过30分钟的。”
乔木耸肩:“而且大疆最新的穿梭机不已经把时速做到300了,续航也超过30分钟了……”
被徐学民狠狠剜了一眼,乔木讪讪地也不好意思再胡说八道混淆消费级无人机与竞赛级穿梭机了。
“徐经理,咱们上次已经讨论过这个问题了,”他正经地说,“三小时的续航是为了覆盖绝大多数户外出游场景。根据市场部调研的结论,99%的户外徒步或两轮代步旅游,都会在三小时内进行一次较长时间的休整,简单来说就是吃饭。”
“三小时的续航,正好能够完整覆盖这一过程,让咱们的智能拍摄系统发挥最大的效果。
“至于250公里的巡航速度,这不是你给我的吗?你说以CD1的预计重量和空动结构,能够满足三小时续航的动力电池,功率密度和放电效率完全可以轻松做到250的时速,我这不就定250了嘛。”
徐学民还是有些不甘心:“这样一来,CD1就属于小型无人机了。小中大型无人机的一切飞行行为,都必须购买责任险,还必须有操控员执照,而且小型无人机的适飞空域也比轻型无人机要少。”
CD1被乔木和艾忆一起“扭曲”成了一款很奇怪的产品:
为了便携,它的重量被严格限制在轻型无人机标准内;但它的续航和速度又达到了小型无人机标准。这就导致它只能遵守小型无人机的相关规定。
有关部门将无人机分为微型、轻型、小型、中型和大型五款。
微型无人机不用多说,就是那些几十块钱的、两三个指头大小的玩具,以及还停留在实验室的高科技产品。
市面上几乎所有面向个人消费市场的消费级无人机,都是轻型无人机。小型消费级无人机,基本都是固定翼航模了,更小众,更没有人玩。
可想而知,作为小型无人机的CD1,销量天然就会受限。
谁会甘愿设计一款卖不出去的产品啊?
乔木却一脸的无所谓:“CD1主打的是智能飞行、全程托管,持有者只需要在手机上选择开机、起飞、召回和关机就可以了,不需要操控员。”
徐学民闻言,狠狠翻了个白眼:打擦边球?你当你在美国吗?这里是国内,解释权完全归有关部门所有! 但他知道对方的意思,对方就是认定了现阶段有关部门对这类问题的管控不会严格,甚至会选择直接无视,以呵护这个万众期待的“新质生产力”“低空经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