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首会李斯50(2 / 2)
“噢?莫非廷尉大人以为为何?大秦只是我赢家人的大秦?大秦人的大秦?”
“公子何出此言?”
“怎么,廷尉大人说不出来了?亦或是廷尉大人只是想要利用大秦,以达到某种目的?”
李斯心下顿时惶恐不已。
“大秦立国以来,数次变法改革,均是为了整个大秦,为了大秦基业和大秦百姓,大王自亲政以来,夜以继日,日阅奏章几百斤,而咸阳,亦被誉为整个海内最安定的居住之所,但是,廷尉大人,你可有考虑过,每年多少刑徒,不论其它各地,单单咸阳,一年数万刑徒,皆是百姓,何来的盛世?又何以来安定?”
“若无刑徒,何来大秦各地的建筑,又何以有大秦今日盛况?”
赢高闻言放声大笑:“哈哈哈……”
李斯怔怔的看着赢高,竟然发不出一言。
“廷尉大人可否去过高陵,可有听说过高陵之事?”
“自时常奏章之中或是博士奏闻中有听过,博士均道高陵乃……”说着,李斯欲言又止。
“乃之如何?”
李斯看了一眼赢高,缓声道:“直言高陵乃不法之地,不遵大秦法制,不行礼道,人人只事生产,而不知有朝廷。”
赢高讥讽的看了一眼李斯:“廷尉大人可有去过高陵?”
“未曾去过。”
“可是大王去过,而且,对高陵赞不绝口,那里百姓没有重赋在身,亦没有苛捐杂税,更不会有欺凌压榨,人人有耕种,有事做,有衣穿,有学上,有房住,有钱挣,人人均事生产,遵大秦,何来不知朝廷?又何来不守礼道?”
李斯顿时面如土色。
“廷尉大人,非是本公子刻意刁难,更非本公子有意为之,实是大秦已是重疴耄耋之际,若是继续如此,大秦恐将危矣。”
李斯骇然的张口望向赢高。
赢高没有继续说话,而是静静的坐在那里,伸手,端起了茶,抿了一口,留给了李斯消化的时间。
许久之后,李斯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神情恢复平静的,望了一眼赢高道:“公子确实是惊到了李斯,不知公子何出此言?”
赢高突然叹了一声道:“唉,廷尉大人,可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大?”
“自古以来,天圆地方,其大无边也……”
“天圆地方……”赢高重复道,心里却又是反思了自己起来,确实,自从重生以来,他第一次遭遇李斯这般强劲的对手,思维清晰,头脑灵活,更重要一是手握大权,其次人家是妥妥的儒家子弟啊,只是因为荀子曾经高度赞扬了大秦的政治制度,是以,才一直极力推崇以法治国。
想到了这里,赢高心里突然一动,是啊,荀子,儒家代表人物,虽然极尽赞扬大秦政治,但不是赞扬的法家啊,更非是大秦之法吏。
“廷尉大人是师从荀卿?”
“然,斯自是师从先师荀子名下。”
“不知廷尉大人与荀卿若比,较之奈何?”
“斯如何敢与先师比肩,先师之才可塂比日月。”
“敢问廷尉大人,若是尊师所言,廷尉大人当以之为何?”
“若是先师之言,斯自当以遵从,斯能有今日之成就,首当恩师教诲!”
赢高没有接着说话,而是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李斯。
李斯抬眼,与赢高双目对视,却是见到一双清澈的眼睛,明亮,深邃,之中却仿似深薉了无数的人生哲理。
许久之后,蓦然惊醒,急忙拱手道:“不知公子何意,斯但闻其详!”
“首先,不知廷尉大人之秦律,是为所有人而订,亦或是只为百姓而订?”
“自是以大秦国之所有人而定!”
“可是,本公子向来只见百姓,而并无一人世家门第之人,这是为何?”
“自是因为,官宦子弟,尽皆守法,而升斗之民,闻法而不知法尔。”
“可本公子所见,却并非如此,其一,廷尉之言,闻法而不知法,说法甚妙,何以百姓不知法?其次,月前,坊间,高见一不平之事,一官宦子弟,当街强推民女,强置人于狱,强掳其店铺,不知当时秦律何在?若其中,若非本公子知晓,恐咸阳,又添数人的无罪刑徒,不知先生何以看待此事?”
李斯闻言踌躇良久:“公子,所言之事,斯亦在当场,只是有公子当时处理了,且极为妥当,是以,斯即自行离去了;再者,百姓不知法,是因秦律磅礴,而非是一律也,再及,百姓均目不识丁,是以,百姓只闻法而不知法。”
赢高顿时奇道:“噢,廷尉大人当时亦在当场,只是不知若是廷尉处理,当何以处之?”
“自当将其收在监内,由其家人将其赎出,再予惩罚。”
“噢,那若是普通百姓犯其同样罪责,何以处理?”
“自当流民三千里,若是数罪同犯,当杀之以效儆尤。”
赢高闻言,嘴角含笑道:“噢,若是王亲贵胄,则是收监赎回再由家人予以惩罚,若是百姓则是流民三千里,或者杀之处理,哈哈哈……”
李斯顿时脸红耳赤的不知何以回答。
“好一个大秦律,好一个大秦吏啊!”
突然间,赢高停住了笑声,蓦然开口喝道:“百姓闻法而不知法,若是不知其法,百姓何以知罪?你之处罚,自何处而来,又是为何而定?”
李斯顿时汗如雨下。
赢高继续道:“同罪而不同法,你之大秦律,只是为了约束约束百姓,以彰显和标谤自己而已,又何以来以法治国?”
李斯嘴巴张了又张,说不出话来,然而,实则心里却不以为然,不说只是大秦了,历数近上千年来,除却周文王‘圈地为牢’之外,哪有律法面上大夫之说?
看着李斯那脸上稍且有些不忿的神情,赢高心中了然,继续又道:“我知廷尉大人之意,是谓之,刑不上大夫为上,礼不下庶人,可是,赢高却是知道,尊师却是以为:刑不以大夫为上,礼不以庶人为下;言中之意却是:刑罚不要处罚高官而为高级,而礼节,更不以礼待庶民而为下等,赢高理解之意为不要身份地位的高低来判断刑罚和礼节的标准,而是律法和刑罚面前,人人平等。”说完,心里尤自暗暗的道:“荀子啊荀子,莫怪呼于我,谁让你这弟子太过于精明,而大秦暂时又缺不得此人,为了你这弟子,只能暂时借用你的名头了。”
李斯此刻终于色变。
赢高看了一眼色变的李斯,心知还需再加一道猛火:“廷尉大人直道以尊先师,却不知荀卿当年游及大秦,观之大秦的政治,曾言道:秦四世有胜,数也,非幸也;同时又对秦国重视刑法吏治,轻视仁德士君子的方略不以为然,谓之“县之以王者之功名,则倜倜然其不及远矣,可是,汝李斯又在大秦做了什么?彼师之嗟叹,彼反其道而行之。”
李斯时刻已然站立不稳,因其一生,师从荀子,自是对荀子访秦这段历史,知之甚深,现在,赢高尽数将之一一道出,正是破了李斯的大防,是以李斯才更加不堪。
赢高双眼冰冷的看了一眼李斯,冷冷的道:“莫非,廷尉不知荀卿亦曾有一言……”
李斯双目无神的怔怔望向了赢高。
赢高口齿微张:“水则载舟,水则覆舟。”
李斯此刻再也不复平静之相,委顿于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