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11(1 / 2)

第 11 章

这回赵青舟的脸色可谓是彻底沈了下去。

他放下手中的茶盏,望着一脸无所谓的李卑枝,却又忍不住笑了笑。

但他眉眼是冷的。

和李卑枝如出一辙。

“所以你过来就是为了骂我一顿?为了一个畜生不如的东西?”

“你设的局,你自己心里清楚,将我逼至溪水村,勒令朱忠义对我下手,杀死朱贵,又趁机接手刘玉翠失踪的案子,把我引到你的太守府。”

他们二人都对彼此过於熟悉,因此赵青舟自然清楚,李卑枝最开始过来说的“长本事了”绝不是指他杀死朱贵,而是贪污受贿,只是两人谁都没有拿到明面上讲。

李卑枝顾及没有确凿证据,说话也模棱两口。

太守府不似寻常府邸,院内下人行动十分小心,唯恐发出声响。偌大一个府邸,安静的像是没有人居住。

穿堂风吹过两人中间,无形成了道隔墙。

李卑枝看着如今的赵青舟,突然想起两人的过去。

她和赵青舟算得上青梅竹马。

赵青舟是贫苦人家出身,在书院那种富家子弟聚集的地方,没少被人笑话,李卑枝就是那时候出现的。

本来两人关系十分要好,直到后来……

李卑枝的眼神落在草盆子上。

“你没有随意裁决他人性命的权利,过去没有,现在亦没有。”

李卑枝的话落在正堂里,格外清晰。

她嘴上虽然说这话,心中却有另一番想法。

赵青舟此人聪慧,做事向来滴水不漏,可这次缺漏洞百出,就像是生怕她找不到线索,发现不了一般。

地方藏污纳垢这么久,帝京却一点消息都没有,足够说明对方背后有人。

那么他这次的行事,是背后之人主导,还是自己有意为之?

李卑枝不知道。

因此她才孤身来此地。

这向来是她的处事方式,倘若身在谜团中,便如同莽夫般横冲直撞。

“枝枝,这可不公平,我得和你好好讲讲,我可从没让朱那个什么义对你下手,对你,我喜欢都来不及,怎么舍得叫人伤你。顶多是误打误撞,不过那小孩之所以去找你,是受我的指点。”

赵青舟挑起眉,往背后的太师椅上坐着,端起刚刚倒的茶水:“至於朱贵么,他伤了你,自然该死。”

李卑枝朝着赵青舟翻了个白眼。

赵青舟说没让朱忠义杀她,她只信一半,毕竟对方把她认作刘玉翠,妄图杀死,也是正常的事。总而言之,她怎么死的并不重要。

“你跟踪我?”

几番思索,李卑枝问道。

赵青舟唔了声,单手撑起下巴,轻笑,“差不多吧,不过为什么跟踪你,我可不会说。”

骂人的话在嗓子眼转过几转,又被李卑枝吞回去。

“既然来了,不如在我这里住上几天,好让我一尽地主之谊?”

不知两人僵持了多久,赵青舟整理好心情,又像若无其事般开口。

“……行。”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李卑枝心中想。

她转身打算离开去趟官府,先将刘玉翠的事情处理好。

刚出几步。

她听到赵青舟的声音在身后传来:

“刘玉翠的死可牵扯到个大人物,枝枝,我奉劝你别趟这浑水。不如夜晚早点回来,咱们把酒言欢一场。等过个几天,我再亲自把你送过去。”

李卑枝脚步一顿,并不回头。

甫一出门,太守府中的凉气尽数被抛至身后,暮春的午后的暖阳潇洒落下,落满李卑枝的衣衫。

她去了趟官府,本以为又会被阻拦,谁料来人看她几眼,确定身份后,轻而易举放她进入。

显然是有人打过招呼。

是赵青舟。

李卑枝只觉得此刻,仿佛身处在一片大雾中,一切东西若隐若现,却难以捉摸。就连以前的同窗好友,她本自以为足够了解对方,这时竟也有点踌躇不定——

赵青舟到底是想查这件事,还是不想查?

直到见到牢狱里套着脚镣的朱忠义,李卑枝依旧没想清这问题。

霄云城的牢狱建在地下,使得本就阴森难辨的地方,更加寒冷。没有窗,仅靠着石墙上的燃烧着的微弱炬火照明,背后铁门大开,一股冷风呼啸而进,差点吹灭本就微弱的火苗。

也许是春雨连绵,狱中带着一股厚重的湿泥巴味道,微弱的腥臭掺杂其中。

朱忠义已受过刑,身上大大小小的鞭痕,往外渗血。

脚上拴着铁链,没有初见时的凶恶。

狱卒拿下腰间的钥匙打开牢门,李卑枝仍在外站着,没有急着进去。

“喂,起来了,有人问话。”

不管对方身上的伤口,狱卒擡脚踹了上去,没在意正好被踹到伤口而疼醒的朱忠义,转身对李卑枝点头哈腰,道:“大人,可以问了,但是时间莫要待久了。”

他在心中纳闷:

这大人也真是奇怪,都说县令已经审过人,里头的囚犯已然伏罪,可她还要亲自要审。若不是太守提前吩咐交代过,恐怕早被驱逐去官府。

也不知这是太守什么人……

想着,他又借馀光看了眼李卑枝。

对方精致的脸浸没在半明半暗的烛火里,眼角的小痣格外明显。

倒是对的太守大人的口味。

他在心中小声嘀咕了句,发闷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李卑枝这才走进牢房,俯视躺在茅草堆中狼狈的男人。

朱忠义眼皮子一跳,他擡眼,看到李卑枝,顿时觉得晦气不已,但又心怀忌惮,几种心情交杂,他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

不算干燥的细草堆中,红褐色的血迹尤为明显,李卑枝看了眼就收回目光,嗤笑一声问道:

“看你这样子,是被严刑逼供了?”

朱忠义只瞪着眼,恶狠狠盯着李卑枝。

实际上,因为遍体鳞伤,他早就无甚力气,自然做不出什么动作t。

“你杀了刘玉翠,这件事你铁定是认下了。再让我猜猜,朱贵是太守下的死手,但这罪名,恐怕也得落到你头上。让我想想,当朝律例,杀一人者被捕入狱关押十年,两人则二十年……”

“袭击朝廷官员,轻罪者受二十板,你猜猜,若是有人诚心想要你死,你现在的状况,受得了二十大板吗?”

朱忠义一噎,惊恐回望李卑枝,“你……你想干什么!”

沙哑的喉咙带着铁腥味,他艰难地吞了口唾沫,沾满灰尘的脸上神色慌张。

“不是我要做什么,是有人要做什么。朱忠义,你晓得刘玉翠的死不简单,更知道朱贵被赵青舟杀害,你觉得他们会留你一条命?留下你这么个把柄?”

自然不会。

朱忠义下意识在心中回答,反过来又是一惊。

他不想死!

朱忠义艰难地舔了舔干涩的唇,发出沙哑的声音:“……你想要我干什么……”

这时候倒是不蠢了。

李卑枝向他一笑,和刘玉翠有八分相似的脸,在暧暧烛火下,显得可怖。

“告诉我刘玉翠的死,和太守他们有什么关系——莫要胡扯,还有你之前话里的那些子谎,我不是朱贵,能轻而易举被你三言两语糊弄过去。”

“如若结果不让我满意,你就等死吧。”

女子清冷的嗓音压低,进入朱忠义的耳中。朱忠义狐疑:“你以为我会相信?上次你也是如此诉说,我信了。相同的办法,竟然还想用两次?”

“可你也只能信我,不是吗——以及,你也别想着去告发我,我能来见你,正是因为太守信我,而你不久前还妄图污蔑他。他会相信你的话?”

这完全是将朱忠义的路堵死了只给对方留了两条可以选择走的路。

依照她的推测,朱忠义这等贪生怕死之徒,定然会选择她铺好的那条路。

“…我告诉你。”

果然不出她所料。

李卑枝笑了笑,问:“那份名单你是如何得知?”

“是朱贵告诉我的——这并非骗你,我当时也纳闷,我同他的关系并没有太好,直到刘玉翠死后三五天的样子,他带着装纸的木盒兴冲冲和我说,找到好东西了。”

“我不识字,看不懂上面的东西,朱贵没有同我细讲,我也不敢随意叫别人看了去。”

李卑枝仍不大相信的样子,“你杀了人,东西最后怎么还在他手上?”

朱忠义听出对方话中的怀疑,有些急眼。

但他想到,自己若是不能给出个完整答案,恐怕眼前心眼子比马蜂窝还多的女子,是不会轻易相信他,他得不到信任,自然也没有价值。

故而急眼的话到嘴边,又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

李卑枝没着急催促他,阴暗的环境下,她的呼吸声放的极轻。

“最初我去打猎,一脚踩空,脑袋磕到石头上,恰好刘玉翠上山采药救了我。这之后,她借着机会经常来找我,同朱贵熟悉后,又攀上太守那根高枝,朱贵他又气又后悔……”

倒是把自己和朱贵讲得人模人样。

“有一次,帝京来了个大官,谁都不知道那人到底是谁,可太守却对他敬重十分。刘玉翠那日正巧借着卖绣品的由头,去到太守府,据朱贵说,刘玉翠听说来了帝京的大官,就铁了心要进书房。”

“恰好那日朱贵当值,他一个不察觉,就让刘玉翠闯进去,他就听到……”

朱忠义面部表情扭曲一瞬。

“刘玉翠央求那帝京高官带她去帝京!”

讲到这里,朱忠义初次听到这句话时,那股无名火起再上心头,妒火重烧,又被李卑枝冷冷的一句话浇灭。

“说重点,我不是来听你讲废话的。”

李卑枝十分冷漠,漆黑的眸中不带一丝感情。

刘玉翠在朱家兄弟嘴里,就没个好形象。

恐怕刘玉翠在书房中说的是其他意思,但朱贵转述的时候,却又成了他自以为的意思,最后朱忠义再同她讲述……

原本的语意并不重要,他们沈浸只自我。

最重要的一点,男未婚女未嫁,李卑枝是真不懂朱忠义浑身上下的占有欲和一股子“刘玉翠对不起他”的气势,她觉得恶心。

只是这些她都没说出来。

只有话语的冷硬,暴露掉内心的不耐。

“……朱贵在外边听得模模糊糊,只大概晓得,刘玉翠当时说自己有什么证据,要呈给皇帝……她还说自己的亲生爹娘,是帝京的什么官……”

说了太多话,朱忠义的喉咙有些疼,他咳嗽几声,害怕李卑枝不耐,便立即接着道:“只是后来听朱贵说,那大官不告而别,把刘玉翠当傻子哄。而刘玉翠死后,太守就话里话外都在问朱贵,晓不晓得名单在哪里。”

李卑枝思索。

恐怕是刘玉翠接近太守后,发现对方亦不是什么好东西。进而才想接近更大一级的官员,从而借助他人之力返回帝京。可就连赵青舟身边的人都不晓得所来官员是谁,为何刘玉翠却敢直接自暴底牌?

除非她提前知道来者身份。

并且对方颇有威望,德高望重。 但若是如此,又是谁告诉刘玉翠这件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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