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7 章67（2 / 2）

回过神，李卑枝想道：真叫她给猜中了。

赵生开始诉说自己曾经。

他的亲生母亲是个青楼女子，被赎身后生下了他和小妹。只是当爹的那个男人很快耗光家产，对女子的怜爱也随着贫穷逐渐消散。他逼着女子去接客，甚至在最后想将赵生和小妹一同卖入风尘之地。

某天夜黑风高，赵生亲手杀死生父，并将现场佯装醉酒失事。

村中人对男人多有嫌弃，没人怀疑到赵生头上。於是他潜心读书，妄图鲤鱼跃龙门。

可到了官场上，他才晓得官场比家里长短来的更加险恶。

皇帝昏庸，朝廷腐败。

赵生的日子并没有好过。

小妹因生了张姣好的面容，被先帝强行夺了去，最后又被抛弃。

他反抗不成，还被打断半条腿。

李卑枝听着赵生的过去，手脚逐渐冰凉。

她忽然想起初到南几城，她坐在茶楼里那个一闪而过的念头。

赵生他对皇室恨之入骨。

若他所做的一切并非是为荣华富贵，而是为了颠覆整个王朝，又当如何？

李卑枝不敢深想，她强迫自己冷静，不露出半点异样。

“你的过往不能成为如今你剥削百姓的理由，你同我讲这些，也改变不了什么。正如我若说的，当今陛下是为明君，倘若他发觉异样，皇权之下，陛下兵权扔握於手中，你所堆砌的荣华富贵不过云烟。”

赵生笑笑，在笑李卑枝的愚蠢：“你还不明白吗。”

李卑枝看着他，寸步未让。赵生看不透李卑枝那双黑不见底的瞳孔，也没打算探究到底懂没懂自己心中的疯狂念头。

他长叹一口气，也不知到底在叹什么。

“有句话你说对了，荣华富贵不过云烟。”

说完，赵生像是对李卑枝失了兴趣，不再多言，转身便要离开。

“你同我讲这些往事，理由是什么？”

赵生顿住脚步，“面对死人，我的话总会比活人多些。”

死人么……

李卑枝看着再次落锁的狱卒，眼神移到牢狱中的墙面。

赵生的悲剧是由皇权腐败导致的结果，赵生可悲也可恨。

一旦赵生的罪行被揭露，迎接他的将会是万民唾骂丶千刀万剐。

可赵生的所作所为，历代昏庸无能的皇帝又何尝没有做过？

昏君压榨剥削百姓，在千夫所指里度过腐朽奢侈的一生。

他们不会受到惩罚。

唯有国破。

李卑枝仰头看着牢狱的顶部，缓缓眨眼。

也许赵生就是这个打算。

可在这些事情中，最无辜的，永远是黎民百姓。

无权无势，安居乐业的百姓。

这天下里，有无数个“赵生”。赵生自己又塑造了更多的“赵生”。

何等讽刺。

牢房里放着笔墨和纸张，以供李卑枝写下自己的罪证。

她动了动手。

这些天她未有进食，故而一直在保存体力，未有什么多馀动作。

铁链碰撞发出“哗啦”的金属声音，李卑枝拿着笔。因手被束缚着，李卑枝运笔并不自如，加之体力缺失，她下笔虚浮，写出来的字缺乏往日力道。

可纸上出现的字字句句，却让人触目惊心。

李卑枝在宣纸上写完，看着这首诗，莫名心中燃起一股气。

她跄踉地站起身来，扶住墙壁。

又将刚才在纸上写的东西，在困住她的牢狱墙壁上重新书写一次。

字字诛心，句句泣血。

待到写完，李卑枝觉得眼前发黑，失力摔倒。

下一瞬，李卑枝感觉落入谁的怀中。

“抱歉姑娘，失礼了。”

是宋惊风的声音。

李卑枝左手扶住宋惊风的肩膀，缓了缓眼前黑影，她低声道：“来了就好。”

今日的狱卒同往日狱卒都不大一样，在掏钥匙时趁着身旁人未注意，多做了个手势，而这手势恰好就是李卑枝同宋惊风商量过的。

是事成之意。

“先出去。”

“好。”宋惊风没有多说，也不问为什么李卑枝要做计划之外的动作，他架起李卑枝的身子，趁着夜色离开了这座牢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