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变法之祸203（2 / 2）
嬴政确实做好了准备，在尽可能多保留下军功制的同时给予了这些将士安抚，年节前他才下令，军中士伍过五年者，不惟南北，内粟千石，拜爵一级。
这波福利发下去一定程度上缓解了浮躁的军心。
治军、治国、治商，三种某种程度上大同小异，两个词，讲价、妥协。
做皇帝与群臣讲价；当将军与军队讲价；行商与客人讲价。不断讲价，不断拉扯，在漫长的过程中磨灭双方的脾气，对一件事不断磨合，最后变成双方都能接受的样子或者说价格。
嬴政不是将军，虽然全国军政大权都在他一人之手，但他终究是个凡人，也不会影分身，他想掌控军队还需要转手经过一道统兵的将领，这让他与军队的“讲价”变得更为繁琐。
嬴政已做好了长期作战的准备，却没料到军中之人草莽气概，眼红了可不像只会玩软刀子的文官，他们是真敢真刀真枪的上啊！
“爵位……”
嬴政眼中阴晴不定，虽还没有完全证实此事是否是军队所为，但他相信自己的推断，确信真相距离自己所想八九不离十了。
细细想来，一切都能对上，为何刺客能对咸阳如此熟悉，为何在宫内有人为其通风报信告知动向，为何刺客能有如此严密精确的组织规划……
不是嬴政看不起六国余孽…好吧，他就是看不起六国余孽。就潜藏在民间那几个臭番薯烂鸟蛋，玩起刺杀来顶天也就张良那个水准。
而大秦军队又不一样，中下层军官代表着军中的中坚力量，这是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
战争，刺杀，虽然职业有所不同，但说白了都是杀人，论起专业性来要比张良之类的六国余孽不知道高到哪儿去了。
踩点、情报、人手、计划，绝非张良这种行外的不专业人士能比。
张良：……我知道了，不用再说了！
可是…嬴政眉头紧锁，就算知道了可能是那些人所为，他又能干嘛呢？哪怕他想彻查，最后的结果很大可能也是雷声大，雨点小，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有些事不上秤没有四两重，上了秤那是千斤都打不住啊。
真要彻查到底，拔出萝卜带出泥，不知会有多少军中将领受到牵连，甚至朝堂上的军中大将，军功制改革与爵位改革对他们的利益受损虽然较轻，但谁知他们心中有没有怨言。甚至大胆点想，他们对此事真就毫不知情吗？
自文武分权，军中将领论起来又岂能没有故旧，下面人想对始皇帝动手，这么大个事儿，那几位大将全是睁眼瞎。
是都没有察觉？还是察觉到了一点，但佯装不知？
太多可能说不准。
其实就算真将那几人牵连出来嬴政也不在在意，法不责众在皇帝这里就是个屁话，君王一怒伏尸百万，真要是一群屁民触怒天颜，屠光又算的了什么？
但是这次杀不得，嬴政忧虑的始终是庞大的中基层军官。
要闹到军中哗变，这些人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百姓，他们的刀口仍滴着秦攻灭六国时候敌人的鲜血。
要闹出场“清君侧”，那嬴政的颜面算是彻底丢光了。
枯坐半晌，嬴政提笔，墨点打湿黄纸，手僵在半空没有落下。
刚写出一个字，他就烦躁地将纸张揉成一团扔掉，揉着额头苦思。
还是那句话，这件事急不得，得徐徐图之，嬴政对历代改革变法者都十分感兴趣，让李安说了许多关于历朝变法的故事。
在他总结来看，历代变法者无论成功失败都没有什么好下场，李安说这是变法者往往触动既得利益者太多，才落得个人人喊打的下场。
矫枉必须过正。
从某种程度上而言，改朝换代就是一场最大的变法。变法就是要做到极致才能成功，所以反而是改朝换代成功者多，而变法成功者少。
而从历代成功者的经验来看，变法最重要的就是一个字。
拖！
拖到老旧的利益集团死完，拖到新生的利益集团诞生，到时所变之法便就成了公序良俗般人们习以为常的东西，那时变法就成功了。
拿秦国举例，秦国也是自秦孝公开始，算上嬴政，历经七代君王，俱坚定不移地支持变法，最后才能称得上堪堪功成。
汉，王莽改制、宋，王安石变法、明，张居正改革、清，戊戌变法……
君不见历代改革变法失败，全是因为未能将改革变法成果持续下去，在保守派、守旧派反攻倒算的的清算之下最终破产的？
而今攻守互换，大秦曾经的改革者享受到了改革下带来的利益成为了保守派，一如孝公时甘龙、杜挚对公孙鞅的剧烈反抗。
只不过角色互换，甘龙、杜挚变成了受到军功制恩惠的军将，公孙鞅变成了嬴政。
不，嬴政当不了商鞅，没有皇帝亲自下场变法的说法，皇帝没有那个精力与自由去处理变法带来的各项事务，他顶多能做孝公。
嬴政回忆近来朝堂上发生之事，因为接连出现造纸术与火药二物，尤其是火器的威力，压住了不少保守派的锐气。
他多次暗示李斯，本想让后者成为自己的变法急先锋，结果这老小子惜命，每次都装看不见，弄得嬴政也无可奈何。
这种事第一要素是自愿，他不可能强逼李斯去干，否则好事也会办成坏事。
由于没有选择一个既定督办之人，大秦的改革到现在还有些不温不火，朝中军中都有人阳奉阴违，而今更是干出刺杀这种事儿来。
嬴政想到某人的身影，心中叹了口气，他本想让李安先去执掌将作少府，锻炼他能力的同时让他将火枪火炮之类先造出来。
现在看来，自己不得不把他放到别的地方先去用用了。
如果说如今大秦有谁有能力与意愿来当这把他手里的变法之刀，除了李安这个铁头娃，他一时竟想不到还有别的人。
“把李安给朕叫来…算了，朕自己过去吧。”
嬴政起身吩咐，他摸透了李安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格，求他办事就算自己是始皇帝也得放下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