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虎蹲炮214（1 / 2）
这日，墨绥叫来冶铁坊相熟的工匠们，与他们一起盯着一副崭新的画卷讨论着。
近来少府换了一个主官，看上去十分年轻，看样子似乎深受始皇帝宠信，比之往前突然被始皇帝将全家贬去岭南的中车府令赵高还要与之亲近。
当然，世人虽把将作少府也称之为少府，但此少府非彼少府，将作少府无论如何都管不到考工室头上。
但这新任的李少府不知如何说动了始皇帝，言称自己有一种能炼铁的法子，还能炼出什么比铁还硬的“钢”来。
于是去考工室，特意挑选了一堆都有十多年手艺，技艺娴熟的老师傅，在渭河南岸重新造了个冶铁坊，还说要造什么“水排”，可以用水流的力量代替人力进行鼓风，能让冶铁炉里的火烧的更旺，温度更高。
墨绥年纪虽轻，在一众冶铁匠人里技术却不错。
他并非出自冶铁之家，事实上墨绥是个孤儿，墨并非他本姓，而是将他收养之人就是墨家中人，便以此冠其姓氏。
墨绥从小跟着称其为师，实则为父的师父学习墨家技艺，他对墨家思想中的“兼爱”、“尚同”、“节用”、“非攻”等思想不感兴趣，反倒对墨家传承中的各式机械技巧与物理法则如获至宝，如饥似渴地汲取着前人总结出来的各式各样的物理化学规律。
这一点令他的师父感到十分无奈，因为墨绥的师父并非咸阳人，而是在秦灭六国的战乱时来到咸阳，后在此定居。
他出身墨家为相夫氏之墨，也即是所谓“齐墨”，这一派颇有些理想主义的派头，崇尚于游走各国间，通过游说君主的方士，使用柔和的手段实现墨家的“兼爱”思想，换成儒家也就是所谓“天下大同”。
当时正值秦国准备攻打齐国，齐国自济西之战后元气未复，丞相后胜收受贿赂，堪称国贼，在其治理之下齐国武备松弛，盟友皆无，不可能挡得住刚灭了其余五国，兵锋正盛，如狼似虎的秦国大军。
墨绥师父前来秦国，就是想学通过游说秦王的方式，劝嬴政打消发动这场入侵的不义之战的想法。
结果可想而知。
嬴政：朕特娘的都要一统天下了，你来告诉朕在最后一步时收手？
这不是把他当傻子吗？
五国皆灭，剩下的齐国就是秦国口中的一盘菜，不废吹灰之力就能吃下，墨绥师父想劝嬴政放弃完成千古伟业的这临门一脚，不亚于在嬴政与后妃们嬉戏到关头时出现在其身边大吼一声使其杨伟。
毫不出乎意料地，墨绥师父连嬴政的面都没见到就被咸阳县吏打了一顿扔进牢房吃了三个月牢饭。
这县吏其实算救了墨绥师父一命，要真让他见到嬴政说出自己想说的话，触怒秦王的下场可不只是吃顿牢饭那么简单的了。
公孙鞅同款小马了解一下？
然而，这年头的牢饭可不是那么好吃的，墨绥师父孤身前来，加上身无余财，在牢中吃了好一顿苦头才等来咸阳友人所救。
当他出狱时，就得知齐国已经被灭，闻此噩耗，加上在狱中得不到好的照料，忧患之下身染重病，没过几日就一命呜呼了。
临终前，他找到那位咸阳友人，将墨绥托付之，友人不负所托，墨绥师父亡故后就托人将墨绥从齐国带来，而后一直待在身边，当做养子悉心教导。
顺带一提，这位墨绥师父的友人同样是一位墨者，不过他属与相里氏之墨，也就是秦墨。
墨家虽三分，三派各家倡议的内容不同，有人言必信，行必果，诺必诚，不受其躯，赴汤蹈刃，死不旋踵；有人“骈于辩者，累瓦结绳窜句，游心于坚白同异之间”；也有人“择务而从事”“倍禄而乡义”出将入相，游仕各国。
三种学说与侧重虽不同，但究其根本都是为了实现墨家的基本思想，践行墨家之道。
派别只是世人对践行不同道路墨者最粗浅的分门别类，真正的墨家中人实际上可不会非得分出个你我来。
或许几百年前墨家鼎盛时，人多派系杂倒还有可能，此时墨家式微，再玩内斗内耗大可不必。
总之，年纪尚只七八岁的墨绥就此从齐国来到秦国，他在师父友人家中住下，“秦墨”相比“齐墨”更加符合他的口味，加上师父的去世，让他化悲痛为动力，在墨家之学上一路精进。
及至舞象之年，墨绥便托养父找关系送他进入少府当了一名学徒。
不光是冶铁、木工、织造、乃至舟船器械，陵匠器物，只要是少府内有的技术，他统统学了一遍。
常人得花费十年才能掌握完全的技巧和技艺，墨绥不过三五个月便能有所小成，这时他往往会对当下所学厌倦，又转而去学其他。
无他，觉得太过简单，毫无难度而已。
只能说天才与常人的世界是不同的。
墨家虽然已经式微，但好歹还有点影响力，墨绥靠着养父的关系这三五年间在少府内学到不少东西，他本来已自觉将技艺都学的差不多了，正想外出游历一番天下，特别是回到齐国与师父的故居看看，李安突然空降而来，引起了他的兴趣。
说实在的，在水排造出来之前，墨绥心中对李安是看轻的，这份轻视来自于天才的自信与年轻人的气盛。
几年学习时间，在墨绥待过的部门，工匠们都对他的天赋感到十分惊异，各类称赞毫不吝啬，墨绥难免染上几分少年人脾性。
这时候已经出现不少的水利设施，例如桔槔，也就是农村地区打水时常见的以简单的杠杆原理制成的吊杆。
墨绥却从没听说有什么水排，这份轻视在他看到李安画的机械图纸时彻底收起。
李安曾跟着爷爷学过书法，学过国画，后来被父母接去城里上学后还学过几年素描。
画技不说多好，但表达清楚自己的想法绝对没有问题。
墨绥放在这个时代，已称得上精通机械制造的大家，一眼就看懂了李安机械设计图的原理。
水排的结构原理并不复杂，就是原始社会拿到图纸也能造一个出来，但人有时候差的就是那么一份灵感与运气。 否则火药也不会经过上千年的演变才成为战场上杀人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