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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好吧,车也很破旧,有些中间还用布连接了一部分。看着就像是一辆小火车。

“姑娘你找谁?”制衣厂家属院门口,张坤水被一个花白头发,看上去六七十岁的老同志拦住了去路。

张坤水冲对方笑笑道:“大爷您好,我是张丽华的妹妹,我妈让我来看看她。能进去吗?”

“有介绍信吗?”

“有。”张坤水拿出介绍信。

对方接过去看了看:“今晚要在这边住?”

“不在,我在旁边招待所定了房间。”

“那进去吧。”大爷把介绍信还了回去,表情看上去愉悦了不少,似乎对他不住这边很高兴。

张坤水:……这年代的看门大爷,还管人家亲戚留不留宿吗?

他妈给了他地址,他准备直接去两人租房子的地方等着。

这年代是没有员工宿舍的,有也不会分给一个临时工。

所以姐妹俩在这边上班,就只能合租一个房子。幸好制衣厂和纺织厂距离不远,中间又是制衣厂的家属院,她们租房在里面也算安全。

“七妹。”张坤水正要进门,背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转过身就见张千雪一手跨着个布包,一手提着一些看上去奄不拉几的蔬菜走了过来。

“三姐。”张坤水仔细观察了张千雪的脸色,与之前的‘欣欣向荣’相比,此刻的她眼中带上了淡淡的茫然,显然这段时间的寻工之旅并不顺利。

看门大爷冷漠的瞥了张千雪一眼,转身回了自己的班房。

张坤水:……

张千雪像是没看出对方的态度,径自带着小妹进了家属院院子。在绿树成荫,‘缺斤少两’的青石板路上七拐八拐之后,才在一间低矮的房屋前站定。

张坤水看着面前一排总高不过两米的房屋,再看看背后除去乱撘乱建,总体更加气派整齐的高大砖瓦房,意识到眼前这排屋子大概是谁家的杂物间。

这种家属院配杂物间的模式,他前世小时候在他的火车站大伯家见过。

这门高,他要是不低头,怕是都进不去。

不过,这里虽然有些偏僻,低矮,周围的清洁卫生却做得非常好。

“进来吧。”张千雪用钥匙打开门。

张坤水站在门口朝里面看了一眼,里面的空间看着大约有二十平米的样子,因为是两个人住,除了用碎步帘子隔出了一个吃饭的餐厅与厨房外,后面隐隐能看到放置着两个单人床。

他低头走了进去。

进门的瞬间,一股淡淡的青草香扑面而来。

是桂花香,虽然他不太喜欢这种香味。

但无疑的,在这个窄小到连窗户都只有三十乘五十公分的空间里,这一抹幽香给这里增添一份自然和清爽。

张坤水寻香看去,窄小的窗户下,一个用木板拼接的灶台上,两个洗的干净的罐头瓶子里,插花似的插着两束茂盛的桂花。

张坤水:这就是的女孩子的闺房?和家里她们几乎没什么布置的房间,一点都不一样。

“你怎么来了?”张千雪将提着的菜随意的丢在属于厨房范围的地上。

张坤水也顺势把来得路上,找地方拿出来的一背篓东西放到地上:“妈让我看看?”

张千雪目光打量,忽然就满是揶揄道:“那个男知青走了?”

“……嗯。”

“今天走的?”

“是啊,怎么?”

“没什么,我之前还以为你喜欢他呢。”张千雪道,“现在看你的样子,也不像是喜欢。”

张坤水:……

“工作找得怎么样?”张坤水懒得继续那个话题。有些事情他自己都还茫然呢,也不想和别人闲聊。

张千雪表情一滞,狠狠瞪了一眼自家小妹。

“要是那么好找,我当年还能找个丑男人嫁了?”

张坤水想想也是,要是工作那么好找,城里也不会有那么多下乡的了。

张坤水在摆放整齐的四方桌边坐下:“要是现在有个机会让你嫁给城里人,对方又愿意养你,你愿意吗?”

“不愿意。”张千雪回答的毫不迟疑。

“为什么?”

“不想干呗,被坑了一次,老娘才不会一直傻兮兮的犯同一个错误。”张千雪狠狠的说,说完警惕地看向张坤水,“怎么,你想给我介绍?”

张坤水点头,没有隐瞒道:“今天在火车站的时候,遇到个大妈,说是要给我介绍火车站的站长,不过对方32岁,二婚,还有一个孩子。据说人长得也不错,我还琢磨着,介绍给你。”

“人家是看上你了吧?”

“我还没离婚呢。”看敖胤之的样子,一时半会儿对方也不会放过他。

张千雪嫌弃:“我才不给人当后妈,我连自己的孩子都懒得养,还想我给别人养孩子,想得美。”

“可是对方说,如果能嫁给对方,说不定还能给安排工作。”

“又是临时工?临时工我可已经干够了。”

张坤水注视着她,叹了口气:“行吧。那算了。”

张千雪感觉一口气不上不下的,过了一会儿忽然道:“你可以给五妹六妹说一下。”

“她们?”

“对啊,我觉得或许她们中有人希望嫁个城里人。”

“你觉得?”

“……”张千雪沉默,好半晌才恨恨道,“我之前不知道这城里的情况,现在才知道,他娘的,这城里人真得是处处感觉比咱们高一等,就门口那看门的老头,你今天也看到了。老娘又没吃他的,喝他的。他娘的,天天甩老娘冷脸。要是老娘够狠,铁定套那老不死两三回麻袋,才解气。”

“……”

“……这些都是其次,大不了我不理他。一个看门的而已。唉,就是六妹说,他们制衣厂,别人遇上旺季都是多劳多得,轮到她那边,就是按照最高任务做,要不然就扣她工资。就这,她还天天被她们的班长敲打。”

张坤水:……

“五妹那边,情况更糟糕。我觉得她可能快干不下去了。她进了厂才知道,她考进来本来应该是正式工,可因为里面有个据说是车间主任的亲戚,这正式工就成对方得了,而她就成了临时工。

现在,那人怕是站稳了脚,天天跟他们那一班的班长搅合在一起。这俩贱人一开始取笑她,拿她跟个傻子搅合一起,还想把她说给个傻子,说什么农村人就该配他们城里的傻子。

五妹不理她们。她们就让老光棍跟踪五妹,等五妹报公安,她们又威胁五妹,如果五妹敢把他们暴露出来,就让他们在华安市混不下去。

最近几个月,在工作上,那俩贱人已经陷害五妹好几次了。害得她连续三个月都只拿到十块钱的工资。”

“……”

“六妹这边,我觉得也是有人看她一个姑娘,想要欺负她。听她说她要是在厂子里干不下去,这房子人家就要收回去。你不知道,前些天租房子的那家就带人过来看房子了,一副马上就要将这房子再租出去的模样。可笑,这房子特么是我们租的。跟我们在不在厂子里干有什么关系。我可是知道,这房子里的一切,都是五妹六妹住进来之后,爹花了不少心思给安排的。就连房顶的瓦片,都换了不少。他们这房子原本就是个屋顶瓦都不全的空屋子。”

“……”

“就因为我们没有正式工作,人家城里人就不把我们当人看啊!我看租房子的丑女人,怕是把这屋里的一切,都当成她得了。还跟人说,要租,这一次至少得三块钱一个月。说什么她这里什么都齐全。齐全她个大头鬼,这房子里的一切,包括房顶的瓦片,都是我们的。”

“……”

张坤水听了张千雪的抱怨,心里愤怒又复杂。

他以前在网上看过一篇‘忆青春’的文章,在对方的回忆里,六七十年代的一些城市工厂里,在那些拥有世袭制的工人眼里,很多农村来的临时工,跟乞丐也差不多。

干最累的活,拿最少的工资,挨骂是常事。遇上厂里亲戚需要工作,就得给人让位。铁饭碗都能不铁。

说什么质朴,那只是一些品质高尚的人,或者给一些地位高的人看得,并不是所有人都拥有那样的荣誉。

穿越到这个世界,他幸运的遇上了能给他撑起一片天的父母,能顺着他意思来的敖胤之,他就像个井底之蛙似的以为,这个世界本就如此。

可实际上,如果没有父母,他需要天天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下地赚工分;没有敖胤之,市里的领导才不会承认错误,再补给他爹一份工作。

张千雪的一番话,直接撕开了这个世界的真实。

晚饭,就着一盘鸡爪,和一份炒青菜,姐弟四人吃了个半包。主要是张明明和张丽华两人住在这边,如果不能从家里带粮食,就只能自己买高价粮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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