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训银儿程一赠医书,宴宾客静临治流言(1 / 2)
当时她想的是,至于么,为了点黄白阿堵物而已,就如此地不体面,难怪府里的人都说她卑贱了。
时到今日她方才渐渐懂得了,世上的人往往不是因不体面而卑贱,而是正相反,恰恰因地位卑贱而难有体面。
人穷志短,贫贱夫妻百事哀,穷生奸计富长良心……若不把这话当做居高临下的批判,只作是世道人心的观察,便知这话说得有理。
出淤泥而不染,贫贱不移、威武不屈者也有,只是这样的人鲜见,也正因鲜见而令人心折,得人赞颂。可若以这样的标准去要求普通人,便是苛求,是不通情、不达理。
静临年少时便是如此,如今想来,大概花二娘当时也是无路可走了罢,她想活下去,想要吃得饱穿得暖,想要有银子买药治病,想要不被冉常玩物一样倒卖……留给她的路并不多。
她的不体面伤的只是静临的自尊,博的却是她自己的生存。
静临的脑中飞快地掠过生母的种种,便觉着身子之外忽然被罩上了一层透明的壳子,她可以在这壳下为所欲为,不必再顾忌教养和姿态。
于是便膝行上前,死死抱住郎中的腿,“先生!病人耽搁不起了!求您走一趟吧,我们自是不会往外张扬的!”
“哎呀!”郎中推不开她的手,为难极了,“你怎么听不进去话呢!你求我也没用!”
静临见他铁石心肠,便将心一横,就地嚷嚷起来,“大家快来看呐!回春衣馆的郎中见死不救,这与杀人害命有何不同!”
“父老乡亲们都来看看呐!谁来给我们两个弱女子做主!”
“老天爷啊,你是不让我活了!”
……
这些话是她从小便深恶痛绝的,如今似是开了窍,竟从嘴里滔滔而出,叫嚷得凄厉又响亮。随着店门口围观的人群愈多,她便愈发能够领会,这是上天专门赋予弱者的一项能力,为富贵乡里的体面人所不具备。
店里的伙计都上前来拉扯,郎中一面挣扎,一面提高嗓音,试图在静临的哭嚎声中杀出一条生路,与街坊四邻解释清楚。
可是静临哭得听者伤心闻者落泪,郎中有所顾忌,又不敢将话说得太清楚,围观人便七嘴八舌地指责起他来,使他未免动摇,心道不如去一趟罢了,可一想到折腾出这档子事,又未免觉得窝火。
“别哭了,我跟你们去。”
一片喧哗吵闹声中,忽然浮起一道沉稳的男声,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黑沉海面,忽然被一道凛亮的闪电照亮。
静临擦擦眼泪望过去,便见到人群自动闪开一条通道,通道尽头站着一位四十岁左右的清瘦男子,大冷天里只穿着一身单薄的青布道袍,面上却不见半丝畏寒之态,看着颇有世外高人的风骨,说着热心帮忙的话,神情却十分倨傲,不知是恃才傲物,还是欺世盗名。
“您是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