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嫪毐的狂妄与覆灭12（2 / 2）

“客人确实是为了太后的事情来进谏的。”

秦王政听后，冷笑一声，对内侍说：

“你可以带他去看看宫阙下那些堆积的尸体，告诉他已经有多少人因为这件事丧命了。”

内侍于是转告茅焦：

“你没看见宫阙下那些堆积如山的尸体吗？你为什么还这么不怕死，敢来进谏？”

茅焦面不改色地回答：

“我听说天上有二十八星宿，它们若是降生到人间，便是正直的人。现在因为进谏太后之事而死的已经有二十七人了，正好还缺一个，我前来就是为了凑足这个数。古往今来的圣贤，谁人能够不死？我又有什么好害怕的呢？”

内侍再次回去向秦王政禀报了茅焦的话。秦王政听后勃然大怒，他拍着桌子站起来，怒斥道：

“这个狂妄之徒竟然故意触犯我的禁令！”

他回头对左右的侍从说：

“在庭院里架起大锅烧开水，我要把这个狂徒活活煮死！看他如何能保全尸体在这里，为那二十七人凑足数！”

于是，秦王政按剑而坐，眉头紧锁，眼中怒火中烧，口中唾沫四溅，怒气冲冲得无法遏制。他连声呼喝：

“快把那个狂徒带上来煮了！”

整个宫廷都笼罩在一片紧张而恐怖的气氛之中。

内侍前去召见茅焦，但茅焦却故意放慢脚步，走得慢条斯理，不肯加快步伐。内侍催促他快点走，茅焦却悠然自得地说：

“我知道见了大王就可能没命了，但稍微慢一会儿又有什么关系呢？”

内侍见他如此淡然，心中不禁生出几分怜悯，于是上前搀扶着他前行。当茅焦来到秦王政的宫殿阶下时，他恭敬地行了两次拜礼并叩头，然后奏道：

“我听说，有生命的人不忌讳谈论自己的死亡，有国家的人不忌讳谈论国家的灭亡。因为忌讳灭亡并不能使国家得以保存，忌讳死亡也不能使人得以永生。关于生死存亡的大计，是明智的君主所必须深思熟虑的。不知大王是否愿意听听我的看法？”

秦王政见茅焦态度诚恳且言辞恳切，怒气稍微平息了一些，便问道：

“你既然这么说，那有什么具体的计策或建议，可以试着说说看吗？”

茅焦于是回答道：

“忠诚的臣子不会向君主进献阿谀奉承的言辞，因为他们知道那对国家没有好处；而明智的君主也不会做出狂妄悖逆的行为，因为他们明白那将给国家带来灾难。如果君主有悖逆的行为而臣子不加以劝阻，那就是臣子辜负了君主对他的信任；同样地，如果臣子有忠诚的言辞而君主却不听从，那就是君主辜负了臣子的一片忠心。现在大王有违背天道、悖逆人伦的行为，而大王自己却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我有逆耳忠言想要进献给您，但大王却不愿意听。恐怕这样下去，秦国将会陷入危难之中啊！”

秦王政听到茅焦的话后，内心震撼了许久，脸色也变得更加和缓。他问道：

“你所要说的是什么事情？寡人愿意倾听。”

茅焦回答道：

“大王今日不是正致力于统一天下的大业吗？”

秦王政点了点头，表示肯定。茅焦接着说：

“如今天下之所以尊敬秦国，并非仅仅因为秦国的军力强大，更是因为大王您被视为天下的英明之主，吸引了众多的忠臣烈士汇聚于秦国的朝廷。然而，大王近来的行为却令人担忧。您车裂了嫪毐，这显示出您的不仁之心；您严惩了自己的两个弟弟，这给您带来了不友之名的指责；您还将太后迁往棫阳宫，这被看作是不孝之举；更甚者，您诛杀了那些敢于直言进谏的忠臣，并将他们的尸体陈列在宫阙之下，这样的做法与夏桀、商纣的暴政无异。大王您既然以统一天下为己任，但所行之事却与此背道而驰，又怎能让天下人心悦诚服呢？历史上，舜帝对待他那位凶狠的继母都能尽孝道，最终成为了受人敬仰的帝王；而夏桀因为杀害了忠臣龙逢，商纣因为诛杀了比干，结果都导致了天下的反叛。我自知今日进谏可能会面临死亡，但我更担心的是，在我死后，可能再也没人敢像前面二十七位忠臣那样，继续为大王的过失直言不讳了。到那时，怨恨和诽谤之声将日益高涨，忠诚的谋士们也将因害怕而缄默不语，朝廷内外离心离德，诸侯也将纷纷起来反叛。这真是太可惜了！秦国的统一大业眼看就要成功，却可能因大王的一意孤行而功败垂成。我的话已经说完了，请大王下令烹煮我吧！”

于是，茅焦站起身来，准备脱下衣服走向那口准备烹人的大镬，以表明自己不惜一死的决心。秦王政见状大惊，急忙从殿上跑下来，左手紧紧扶住茅焦，右手则挥动示意左右的侍从：

“快把大镬撤走！”

茅焦却坚定地说：

“大王已经悬挂了拒谏的榜文，如果不真的烹煮我，那就无法树立信义，让天下人信服。”

秦王政听后，立刻命令侍从们收起那张拒谏的榜文，以示自己愿意改过自新，接受忠言。接着，秦王政又命内侍为茅焦穿上衣服，并亲自邀请他坐下。他诚恳地向茅焦谢罪道：

“之前那些进谏的人，只是不断地指责我的过错，却从未像先生您这样，既指出我的错误，又详细阐述国家存亡的大计。您真是上天派来为我指点迷津的，我怎能不恭敬地听从您的教诲呢！”

茅焦再次拜谢秦王政的知遇之恩，并趁机进言道：

“既然大王愿意俯听我的意见，那么请大王立即准备车驾，前往迎接太后回宫。此外，宫阙下那些因进谏而死的尸体，都是忠臣的骨血，恳请大王赐予厚葬，以彰显大王对忠臣的尊重与怀念。”

秦王政听后，立即命令司里（负责管理宫廷事务的官员）去收取那二十七位忠臣的尸体，并为他们各自准备了棺材，一同安葬在龙首山。他还特意在墓前竖立了墓碑，上书“会忠墓”，以表彰这些忠臣的英勇与忠诚。当天，秦王政亲自驾车，前往迎接太后回宫。为了表示对茅焦的感激与信任，他特意让茅焦为自己驾车，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向雍州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