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一直以来，从今以后 上13（2 / 2）

「沈念……」

喜欢，可是讨厌。

看似矛盾，但是现在的我总觉得能够体会沈念的心情。

「……抱歉，我去让脑袋冷静一下。」

「啊！沈念，等等──」

「不用担心。我不会再逃避了……可是抱歉，我需要一点时间。」

扔下这句话的沈念便消失在午休时间的繁忙人潮之中。

我大概猜得到他去了哪里。学校内外都这么多人，要找个能够独自冷静的地方，怎么想都只有那里。

「陆呈远同学，我要去追沈念。毕竟我还有话没对他说。」

「夏可同学……嗯，知道了。沈念就拜托你了。」

沈念虽然说过要一个人静一静，但那是对陆呈远同学说的，对于我多半什么也没说。所以我追过去应该没问题。

多半又会被他骂傻瓜之类的，不过如果是被沈念骂，我倒是无所谓。

不出我所料，沈念就待在屋顶。

「哟。」

我对抓住屋顶栏杆，傻傻看着下方的沈念喊了一声。

「你在忧郁什么啊，真不像你。」

「啰唆。我不是说过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吗？你没长耳朵吗？」

「那么下次记得锁门。明明有隔绝的手段却不去用，等于是在说请来找你。」

「……夏可是傻瓜。」

「好好好。来，我有纸巾，拿去把脸擦干净。」

「嗯……」

沈念从我手上一把抢过纸巾，顺便擤了一下鼻涕。

今天的沈念和平常不一样，是个爱哭鬼。不，搞不好他只是平常拚命忍耐。

「沈念果然很厉害。亏你背负这么多东西，还能维持到现在。」

直到他像这样吐露心声之前，我，甚至连陆呈远同学都完全没察觉。

受到朋友背叛而产生的不信，人们不断从自己身边离开的焦躁、孤独。甚至还有着对好朋友陆呈远同学抱持的自卑。

换作是我，想必已经承受不住而自我封闭了。

「沈念，你很努力了。真棒。」

「……就是啊，我很努力。所以要多夸夸我。」

「嗯，我会的。」

于是我摸摸沈念的头。就像以前沈念对我做的那样。

「……唉～真的全都说出来了。过去的事，还有喜欢和讨厌之类的，一切的一切……而且就算说出口也一点都不觉得轻松。我真差劲。真的烂透了。」

「沈念讨厌自己吗？」

「那还用说。到头来，我对陆做出自己也觉得很讨厌的事。我把我和夏可的事保密，对他说谎，只有自己一个人和夏可玩得开心……这样的我教人怎么喜欢？」

而且不只一次，是很多次。

然而他会这样，也是我害的。因为我要他对包括陆呈远同学在内的全班同学保密，制造出方便沈念说谎的状况。

「……沈念之后有什么打算？」

我看准他冷静下来的时候，切入正题。

「……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打算怎么面对陆呈远同学？是希望和以前一样，还是暂时保持距离之类的。」

说出口的话，事到如今已经无法收回，满溢而出的心情也不会恢复原状。我认为正是因为这样，更需要讨论今后想怎么做。

讨论沈念和陆呈远同学，以及和我的关系。

「……夏可希望我怎么做？」

「反过来问我啊……那是没关系，毕竟是我先提的，所以我就说了。」

「……嗯。」

「我认为，暂时保持距离可能比较好。」

「这……是指哪边？」

「我和沈念。」

其实自从被陆呈远同学拆穿之后，我就一直在想。

考虑到彼此的个性，今后即使我们两个人一起玩，多半也没办法纯粹感到开心。因为我们对于用谎言蒙骗陆呈远同学所抱持的罪恶感，一定会在某些地方冒出来。

所以才需要重置我和沈念的关系。请沈念优先和陆呈远同学和好，之后等待状况稳定下来再来思考。

「啊，说是保持距离，也只是暂时不要只有我们两个人一起玩，我不是说连朋友都不当了，这点你不要误会。」

「夏可，可是这样……」

「我们在同一个班，今后也会经常碰面，也可以像平常那样悄悄传讯息聊天。而且还有一起当执行委员所以有了交情的理由，就算我们在班上说话，也很好找借口……」

「夏可！」

「唔，怎么啦？」

「夏可，你也太自说自话了。你也要好好听我说的，好吗？」

「……」

听到沈念这句话，让我找回了冷静。

明明最重要的是沈念的心意，我却只顾着自己说个不停，到头来还是想把自己的意见强加给沈念。

「……抱歉，我也有点慌了。」

「不会，我才要说抱歉。我只想着自己，完全没有考虑到夏可。明知夏可比我更没有余力顾虑别的事。」

他说得没错，对我而言这是第一次交朋友，也是第一次成为人际关系纠纷的当事人。

这样的我以为能够解决陆呈远同学与沈念长年以来的问题，未免太过自以为是。

「夏可，来，握我的手。然后深呼吸。」

「……嗯。」

我照他的话去做，用力地深呼吸两三次。

就像早上我让沈念做的那样。

「怎么样？冷静一点了吗？这是几根？」

「三根……喂，我又没有撞到头。」

「啊哈哈，看起来是没事了。可是还是再握一下手吧。」

「……嗯，好吧。」

结果还是被沈念安慰了。

对陆呈远同学说得那么帅气，实际来到沈念面前却是像这样撒娇……我果然很逊。

「夏可，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

「坦白告诉我……不能再跟我一起玩，会感到寂寞吗？」

「呃……」

事到如今再逞强也瞒不过沈念，所以我决定说实话。

「……当然会寂寞。那还用说。」

即使逞强，真心话也不会变。

以往的我一直以为独自一人比较符合我的个性。虽说不是没有憧憬，但我认为与人来往尽是些麻烦事，不会有什么好事。

然而我错了。我只是还不曾体会与可以推心置腹的朋友在一起的自在，绝对不是擅长面对孤独。

当然了，与朋友来往自然会有麻烦事，但是即便如此，先前和沈念一起度过的时间还是非常开心。连麻烦事也可以拿来说笑。

我和沈念的朋友关系，不会因为拉开距离而消失。

即使如此，寂寞还是寂寞。

「欸，夏可。」

「……嗯。」

「夏可今后也想继续维持跟我的关系吗？」

「……我想继续，也希望沈念能与陆呈远同学和好。」

「哇啊，真是任性。就算是陆，说不定也会暴怒喔。」

「我当然知道。所以我才说要保持距离。」

「就是啊。毕竟我一直对陆说谎，这笔帐不先算清楚，我和夏可就没办法前进。」

要陆呈远同学原谅先前的一切，而且今后仍想和沈念维持这种对我们来说都很方便的关系，未免想得太过美好。

这些环节都得好好考虑清楚才行。

「可是，夏可的心意我明白了。谢谢你坦白告诉我。」

「不客气……那么你决定要怎么做了吗？」

「嗯。虽然还是有点迷惘……可是我相信这无论对我们，还是对陆都是好的选择。」

沈念似乎下定决心，先前垂头丧气的模样已经消失，变回平常冷静的沈念。

「知道了。那么我们回去找陆呈远同学，好好道歉吧。」

「嗯。」

我牵着沈念的手，赶往陆呈远同学身边。

为了让他清楚知道我们的交情，我们决定一直牵着手不放。

回到先前的地方一看，只见陆呈远同学面带笑容迎接我们。

「欢迎回来，夏可同学。谢谢你带沈念过来。」

「这点小事没什么……沈念，去吧。」

「嗯。」

沈念依依不舍地放手，然后走到陆呈远同学面前。

「沈念，你和夏可同学变得很要好呢。」

「嗯……虽然是最近的事。不过，他是我重要的朋友。」

「意思是比我还重要吗？」

「不管是陆还是夏可都一样重要。没有谁比谁重要。」

似乎是因为下定决心，沈念已经不再显得软弱。

我本来还很担心，但是看到他的模样，接下来我应该只要在一旁看着就好。

「──陆，之前我对你说谎，把我和夏可的事瞒着你，真的很对不起。」

沈念如此切入正题，朝陆呈远同学深深鞠躬。

正因为是推心置腹的好朋友，所以更不能敷衍带过，而是好好地、真挚地道歉。

「……真的，沈念是傻瓜。我一直好害怕。害怕搞不好沈念已经不把我当朋友了。毕竟夏可同学不但脑子比较好，人又体贴，比我这种只有帅气的人偶重要多了。」

陆呈远同学也和沈念一样，笑容背后藏着不为人知的不安。

交到朋友的现在，我多少能够理解这种担心好朋友说不定会离自己而去的恐惧。

「对不起，陆。让好朋友这样担心受怕，我真的是傻瓜。」

「这么说来我也一样。我没发现沈念的烦恼，一直依赖沈念……所以我也得道歉。」

两人牵着彼此的手，热泪盈眶。

要变回以前那样的关系或许有点困难，但是即使如此，我还是希望他们能变回以前那样的好朋友。

「……陆，我啊，打算暂时跟夏可保持距离。」

「咦……？」

听到这句话，陆呈远同学的视线朝我看来。

像是在问：「这样好吗？」我则是用力点头回应。

「夏可同学，这样真的好吗？沈念说的『暂时』大概不是一周或两周喔？可能是一个月、两个月，搞不好更久……」

「也许吧。毕竟沈念有些地方挺顽固的。」

说是「暂时」也就是并未设定明确的时间，考虑到沈念的个性，总觉得会很久。由于以往都很开心，少了这样的时光，老实说确实很寂寞。

「就算这样，夏可同学还是要照沈念的话去做？」

「嗯。这次我打算无论如何，都要尊重沈念的想法。」

「这样啊……」

陆呈远同学确定我和沈念两个人的决心不会改变之后说道：

「不管是沈念还是夏可同学……你们都是货真价实的傻瓜。」

我无从反驳，事实就是如此。这就像是陆呈远同学都说原谅我们了，我们却请他不要原谅我们一样。

「对不起，陆。可是不这么做，我觉得自己没办法前进。为了和你当个不仅限口头上的『好朋友』……而是真正『对等的朋友』。」

「沈念……」

我想沈念和陆呈远同学不一样，内心深处还是有些不相信他。现在回想起来，当初他不找陆呈远同学商量他和张海洋同学和陈焕福同学之间的纠纷，说不定也是出自这样的心思。

「欸，陆。」

「什么事？」

「顽固、愚笨、自卑感外露，还一直对陆做了很过分的事情……我就是这样的人，但是你愿意重新和我当朋友吗？」

沈念反省这样的自己，试图改变。

不再独自烦恼，展露羞于见人或是讨人厌的一面，试图和陆呈远同学成为真正的朋友。

「朋友……不是好朋友吗？」

「嗯。我想先从好好建立对等的关系开始，至于好朋友得在这之后。还没成为真正的朋友就突然变成好朋友，这样不对吧？」

为此，他把与我的时间全都分配给陆呈远同学，尝试修补关系。

这才是和我保持距离的真正目的。

「沈念，你是认真的吧？」

「嗯。这次真的不是说谎……绝对。」

「真拿你没办法……」

看到沈念回答时的坚定眼神，陆呈远同学重重呼出一口气。

他知道沈念的决心不会动摇，似乎愿意妥协──

「……这样肯定是不行的啊。」

──没想到陆呈远同学给出意料之外的回答。

「咦？陆，为什么？」

「因为这样夏可同学岂不是很可怜吗？夏可同学也想和他的朋友沈念一起玩，却被我独占……这只是把我和夏可同学的立场对调而已吧？这样不行啦，绝对不行。」

「可是，那就和现在没有两样……」

维持我和沈念现在的关系，然后和陆呈远同学也和好──这下无论再怎么说，陆呈远同学也太烂好人了。

「哼哼，别担心。相对的，我有事要拜托你们。」

「咦？」

看来陆呈远同学似乎有能够一举解决这个问题的好主意。

有着能让沈念和陆呈远同学双方都能认同的解决方式。

「欸，你们两个……还记得我冲去夏可同学家那天的事吗？」

「这个嘛……对吧，夏可？」

「嗯，是啊，那个……」

我们两个人打着准备校庆的名义，躲起来玩得正开心时，看到显示在对讲机上的陆呈远同学时，真的吓出了一身冷汗。直到现在，我都能鲜明想起当时陆呈远同学落寞的微笑。

「当时你们两个背着我，到底在做些什么呢？我好想看看沈念和夏可同学的秘密娱乐的后续耶～」

平时有如天使的微笑，只有这个时候感觉像是小恶魔。

校庆结束之后过了几天，回收空罐、整理展览品等收拾工作告一段落后，决定将这件事付诸实行。

──叮咚。

「……你好，我是夏可。」

『呀喝──夏可同学。』

「……请问是哪位？」

『喂～！你也差不多该死心了，给我开门～！』

要是他就这么赖在门口，会给邻居添麻烦的，所以还是先让他进来再说。

今天一整天，陆呈远同学的情绪都有些亢奋，他的身旁则是站着脸颊一直泛红的沈念。

「……哟，夏可。」

「哟、哟……沈念。」

我和沈念像平常那样打声招呼。

陆呈远同学提议的惩罚，在这个时刻已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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