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以后,慢慢来 上65(1 / 2)

在房间里商量会吵醒沈念加上陆哥不太想被弟弟听到,于是我们决定早上泡个澡,顺便在大浴场说话。

我把睡得很熟的沈念留在被窝里离开房间,先做好准备等我的陆哥便把毛巾递给我。

「抱歉了,夏可。要摆脱那个笨蛋一定很辛苦吧。」

「不会。虽然花了点时间,但是只要拜托他,就会乖乖听话。」

要到房间外面说话当然必须离开被窝,但我跟沈念睡在同一床棉被,所以我醒来时沈念当然会稳稳待进我怀里,牢牢抓住我的浴衣不让我离开,因此首先必须让他放手才行。

睡迷糊的沈念向我撒娇,我拜托他「让我去上厕所」得以让她暂时放开我。然而如果商量的内容太复杂,这个厕所也可能要上很久,所以也得做好回房间会被他训话的觉悟才行。

只是即使如此,现在的我还是想接受陆哥找我商量这件事。

我们两人走在鸦雀无声的走廊,前往大浴场。我觉得在露天浴场聊也不错,不巧的是挂着「清扫中」的牌子,似乎不能过去。

「呼~……虽然昨天我也泡过,不过还是觉得温泉很舒服啊。感觉全身上下讨厌的东西都被冲走了。」

「就是说啊~……虽然我不是那么喜欢泡澡,但是如果是这里,要悠哉泡个一两个小时都可以。」

我重重呼出一口气,默默看着天花板的灯好一会儿。

我想悠哉泡着早上的温泉直到早餐时间,但是在此之前不能忘了正题。

想要放松,也要等到之后再说。

「对了,陆哥有好好和霞姐把话说开吗?」

「算是吧。我没喝酒,但是被霞的气势吓傻了……全部都说了。」

「那真是太好了……可以这么说吗?」

「应该算吧。十年前的事,我好歹有好好道歉了。」

看来最低限度该做的事,确实有好好做出了结。

「陆哥对霞姐……果然打从很久以前就喜欢吧。然后现在一定也是。」

「……是啊。」

如此说道的陆哥微微点头。

我是独生子又时常转学,别说是儿时玩伴,就连朋友都没有,所以只能用想像。但是与小时候的朋友之间开心的回忆,无论过了多久都不会褪色。

如果对方是自己最喜欢的女生,那么更不用说。

──陆,你要跟小霞好好相处喔。

我,沈陆与阿霞的邂逅,要回溯到她出生的时候。

我的记忆中只留下两、三岁以后的部分,但是收在奶奶家柜子的相簿里,有许多婴儿时代的我们一起拍的照片。

吃一样的东西,玩一样的玩具,睡在同一张床上──据说赵家与沈家的来往是从我出生前就过世的祖父开始,所以两家人是世交。

也因为几乎没有同年代的小孩,两人必然会经常一起玩,即使懂事之后也没有改变。

「──等一下,等等我啦,阿陆。」

「是阿霞走得太慢了。来,不努力抬起双脚,就要丢下你喔。」

「啊~等等我啦~」

小时候的阿霞虽然没有任何健康问题,但是个子很小,所以体力也差。即使我们年龄只差一岁,但是因为我的身高比较高,看在旁人眼里会觉得我们是差了很多岁的兄弟。

我心想,她非得由我保护不可。

虽然第一次见到她时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但是我记得自己确实有过这个念头。

「呜呜~阿陆……」

「受不了,真拿你没办法……」

我立刻往回走,去找哭泣的儿时玩伴。

想来也并非都是我不好,但是只要阿霞一哭,我就会被妈妈或奶奶骂,这么一来多半是我得让步。

「来,我们手牵手,一起走吧。」

「……嗯。」

阿霞大概是因为我回来而放心,立刻不再哭泣,牵起我的手……我本以为会这样,结果她却抱住了我。

「喂,你又这样……我只牵你,没有要抱你走。」

「那,背我。」

「还不是一样……什么啊,才走这点路,就已经累了吗?」

「嗯。走不动了。」

「这家伙……」

多半也是因为我太好说话吧,这时的阿霞很爱撒娇。

大人在场时明明很安分,但是像这样只有我们两个时就会尽情耍任性,在我面前摇身变成小暴君。

我也想过干脆就这样丢下她不管,自己一个人离开,但也只是想想,到头来还是会忍不住奉陪到底。

「啊啊真是的……好啦,我背你就是了,你可要抓紧。」

「嗯!谢谢你,阿陆。最喜欢你了!」

「哇……这是怎样,真是的,突然这么有精神……」

我虽然碎碎念个不停,还是没办法跟这个儿时玩伴作对。

因为保护她是我的职责。

而且被人依靠的感觉让我很开心,这也是原因之一。

阿霞是个非常可爱的女孩子。小时候并没有特别关心外貌,但是上了小学多少有了接触其他学生的机会,过不了多久,感觉渐渐了解她之所以受到大人宠爱的理由。

「阿陆。」

「…………」

「欸,阿陆~」

「…………」

「喂~沈陆同学,听得见吗~?五月五日儿童日出生,最后一次尿床还是在半年前──」

「啊啊够了,我听得见。我都听得见,所以别再说了。」

「谁叫阿陆突然摆出很见外的态度,所以我有点担心。」

这时本来身体虚弱的阿霞逐渐有了体力,体格与其他小孩相比也不逊色。

附近知名的美少女,未来「清水」的招牌服务生──不知不觉间,大家都这么称呼她。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啦。」

「既然不是大不了的事,为什么要这么躲着我?……该不会讨厌跟我说话了吧?」

「唔……没有,才不是这样。」

「不然是怎样?」

清秀的脸孔,大大的眼睛。被这样的一张脸直视,我实在没办法不回答。

即使长大不再那么需要我照顾,但我就拗不过她,这点还是老样子。

「……我被几个大我一岁的家伙取笑了。『一直跟女生在一起,有够丢脸的』不管在学校还是在其他地方,有事没事就偷偷取笑我,所以我……」

「所以就不太跟我说话?」

「……嗯,就是这样。」

这是刚懂事的小孩常有的事,但也因为镇上的小孩本身就少,只要被几个人说上几句,就很容易误会「这个世上就是这样」。围绕在小孩子周遭的世界意外狭小。

就我个人而言,阿霞始终只是「从小认识」的「朋友」,并未明确当成异性另眼相看,然而旁人似乎不是这样看待我们。

在刺激远比都会稀少的无聊乡下,我们成了上好的目标。

「哼~……说到大一岁的几个人,就是隔壁区的男生吧。每次都三个人一起行动。」

「嗯。」

「喔~他们对阿陆说跟女生在一起很丢脸,自己却对我说『我们来打好关系』喔。」

「……咦?」

「前阵子阿陆因为家里有事请假没来学校时说的。还说『偶尔也跟我们一起玩嘛』。只不过我觉得不太舒服,马上就拒绝了。」

「……那些家伙。」

我们在学校处得还算不错,原来背地里做了这些事吗?

到底谁才丢脸啊。

这样一想,就觉得稍微有点避着儿时玩伴的自己简直是傻瓜,真没出息。

「所以你要怎么办?再躲着我一阵子?」

「……不了。抱歉,阿霞,我让你担心了。」

「就是啊,真是的。虽然只有一点点,但是我真的有点不安,担心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会被讨厌的事呢。」

如此说道的阿霞从身后用力抱紧我。

即使长大几岁,我们仍然是儿时玩伴。

「啊,阿陆,今天要不要来我家玩?爸爸买了有兴趣的大型电玩,我们来玩吧。」

「还说本来玩游戏的钱让我打扫浴室抵销吗?」

「……嘿嘿~哎呀~这周的客人很多,不打扫得勤一点会被妈妈他们骂。这就是旅馆女儿的辛苦之处啊。」

「真是的,还真敢说……」

即使如此,我也不会拒绝就是了。

「……欸,阿陆。」

「怎么了?」

「耳朵可以借我一下吗?」

「咦?」

阿霞不等我答应,就把脸王到我耳边低语:

「──我会一起玩的男生,只有阿陆一个。」

「喔、喔喔……这样啊。」

「嗯!」

当我看见儿时玩伴红着脸对我露出笑容,内心涌起第一次产生的感觉。

脸红心跳,难为情得没办法直视她……即使我由衷这么觉得,仍无法从她惹人怜爱的脸上移开哪怕一公厘。

这个时候,我开始把眼前的「儿时玩伴」当成「一个女生」看待。

然而,即使我和阿霞的关系愈来愈好,大人的世界仍然半强迫地要求我们改变。

……那就是妈妈怀孕,生了第二个小孩,以及从前阵子就在说的搬新家。

因为爸爸的收入很少,要是三个人搬出去住经济方面会很严峻,所以在稳定之前都寄居在祖母家。还是小孩的我也理解这个情形,只是我没想到会进展得这么突然。

家人变多当然很开心。年纪差了一大截的弟弟对我来说应该也很可爱,而且以后要是四个人继续住在奶奶家,空间也不够大,这些事我都明白。

问题在于我和阿霞即将分隔两地。当然也会担心能否交到新朋友,但我最抗拒的还是跟喜欢的女生分开。

一时间我还打算一个人留在奶奶家,但也因为要说服双亲,加上还有刚出生的弟弟,最终我也只能点头。

这件事当然立刻就找阿霞商量。她也能够理解,愿意干脆送我离开,但是到了搬家当天,我们两个不出所料都哭得一塌糊涂。现在回想起来,这辈子就那个时候哭得最厉害。

即使分隔两地,我们还是一直在一起。

尽量每天联络。

夏天和冬天返乡时一定要一起玩。

我们做了这么多约定,最后才能笑着道别,但当我再也看不见送我离开的儿时玩伴,一度止住的眼泪再也停不下来。

「……陆很喜欢小霞呢。」

「……没有,才不是那样。」

「哎呀,是吗?可是你要好好跟她联络喔。陆多半还不懂,但只要稍微偷懒,无论以前感情有多好,转眼间就会疏远的。」

「……我跟她又不是那样。」

「大家一开始都这么说啦……好吧,毕竟小霞那么可爱,如果不想被别人抢走,你就努力吧。」

「就、就说我们不是那样了。」

虽然还不是男女朋友,但是对彼此来说都是比任何人都重要的儿时玩伴兼朋友,这点并未改变。

我跟阿霞从小就一直在一起。有着很强的联系。

所以只是分开一阵子,这个关系也绝对不会动摇。

绝对。

刚分开的那阵子,我明明还是这么想的。

搬到现在的沈家后,过了几年。

当时满心只想着不要跟儿时玩伴分开而哭哭啼啼的我也成为高中生,体格也成长到比起大人也不逊色。我代替因为工作经常不在家的父亲,站在保护妈妈和弟弟的立场。

「──哥哥,你在做什么?不赶快去上学会迟到喔。妈妈说的。」

「好,嗯。我知道,马上出去。」

某天早上,我如此回应刚上小学的弟弟。

当然不是因为睡过头而尚未收拾好东西,才不是那样。

我每个月都会写信给阿霞报告近况──如今正为了信的内容而烦恼。

「……怎么办啊,真的。」

明明说好了每个月至少要写一封信,但是期限早就过了。再过一阵子就会变成两个月没回信。

关于内容写什么都无所谓。不管是学业、学校、朋友,还是最近的兴趣或迷上做什么事──或者是近期的烦恼,写什么都行。

只要不说谎,老实写就好。

阿霞每个月一定会在约定的时间寄来很长的信。举凡交到新朋友,跟阿陆还在联络的事被要好的朋友发现而遭到揶揄等等,真的会把一个月里发生的事钜细靡遗写上去寄给我。

「最近阿陆的信都来得很迟,我很担心。如果有什么烦恼,打电话还是用什么方式都行,要告诉我喔。因为阿陆是我重要的儿时玩伴。」

看到最近一封信最后这几句话,让我很过意不去。

她对每天发生的事都毫不隐瞒地写给我,所以我也应该这么做。

如果没特别发生什么事情,就写「什么事都没有」、「也没在念书,都在玩游戏耍废」寄给她也行。虽然阿霞也许会傻眼,但是只要写信就能让她放心。如果嫌写信麻烦,打电话直接讲也无所谓。

然而无论哪一种方法,现在的我都变得会找理由逃避。

「哥哥,上学~!妈妈在催了~!」

「……我知道啦,马上过去。」

把到头来还是一个字都没写的白色信纸放进书桌抽屉,逃也似的走出自己的房间。

虽然提不起劲一大早就去上学,但是比起面对空白的信纸好上几分──现在的我陷入这样的心境。

异状的征兆,打从小学毕业到刚上初中时便已存在。

和小学不一样,上了初中以后,除了和同学间的横向连结,对于与前辈以及后辈之间的上下关系也得费心。新的环境,和「朋友」不一样的全新人际关系──这对内向的我而言非常吃力。

当时的我已经完全陷入泥沼。

「──学长,不要拖拖拉拉,请你赶快去捡球啦。要是我们这些先发选手不小心踩到受伤了怎么办?」

「……啊啊,抱歉,我马上去。」

「真是的,拜托你了,学长。」

初中时代,我因为天生长得高而参加排球社,但也因为运动神经不好,三年来一直都是替补。

虽然都有认真练习,但是始终没有多少进步,在练习赛之类的场合,随时都会被当成发球或杀球的靶子,搞得别说是同学,就连学弟也看不起我。

也因为这样,别说是社内,在班上也几乎没有很熟的朋友。虽然并未遭到霸凌,但是不管待在哪里都是一个人。

小学时处得还不错的那些人,如今也加入别的小圈圈,对我完全不表示兴趣。

「……信里该写什么才好?」 就算想写学校发生的事,但我说什么都不想把现在这种不得志的状况告诉阿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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