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旧事38(2 / 2)

“我倒情愿去死!”喻勉满目癫狂,他戟指着众人,“恩师蒙冤,同门遭罪…他们全都枉死了,我活着像什么?为何要救我?”

“行之。”叔父叹气,他语重心长道:“活着才有机会。”

“不过是苟且偷生!”喻勉嘶吼道:“我要杀了他们!我要杀了裴永!我要**司陪葬!我要杀了那个狗皇…唔!”

叔父牢牢地按着喻勉,捂住他的嘴巴,眼中终于染上愠色,他斥责喻勉:“你想让喻氏给白家陪葬吗?再说了,如今的你又能做什么?”

喻勉颓然地闭上眼睛,眼眶泛热,似有汹涌澎湃的热意冲击着眼皮,“……”他呜咽出声。

叔父看喻勉消停了,眉头并未舒展,他对大长老道:“先生别再刺激他了,郎中说了,只要勉儿醒来,便是不会再有性命之虞,我们最好快些离开上京。”

大长老轻哼一声,似是嫌弃喻勉没出息,他转身出门。

叔父扶着喻勉的肩膀,严肃道:“勉儿,凡事活着才能计较。”

“可是叔父,”喻勉跪坐于地,脸上满是困惑郁结之色,他痛哭出声:“人人都晓得真相,我不明白…”所有的自持稳重崩塌如废墟,他苟活下来,如同行尸走肉。

回琅琊的途中,喻勉始终沉默着,他不发一语,神色漠然地对待着一切,叔父和大师傅起初还会找他说话,久而久之,两人的叹息声一天比一天沉重。

再次听到白檀的消息时,是在一个月之后,喻勉得知琅琊书院的人正在抓捕白檀。

琅琊书院助朝廷清剿白氏余孽,这是陛下答应放过喻勉的筹码。

当初崇彧侯府被抄家时,白檀还未归家。

喻勉有种预感,白檀迟早会找上他。

果然,在喻勉回到书院不久后的一天夜里,白檀找上来,她看到喻勉的第一眼心神俱惊,喻勉完全变了个样子——形销骨立。

他显瘦得只剩下一张皮。

“二哥…”白檀难以置信地叫了一声。

喻勉面无表情地望着她,不发一语。

白檀着急地往前走了两步,她急切地问:“二哥,我爹大哥呢?他们都说我爹和大哥已经…”

“死了。”喻勉说。

白檀两腿一软,差点跌落在地,数日来,她一直不相信…她以长刀撑地,费劲地支撑着身体,声音颤抖道:“你不要骗我…是我爹叫你这样说的对不对?他怕我回京陷入到危险中…”她不遗余力地欺骗着自己。

喻勉打断她:“他们死了,都死了。”

“那为何你还活着!为何!!”白檀发疯一般地嘶吼着:“为何只有你能活下来!!!!”

喻勉面色苍白地望着白檀,用力闭了下眼睛,说不出半句话来。

“对不起二哥…我不朝你喊,是我不对。”白檀擦去夺眶而出的泪水,乞求般地看着喻勉:“二哥,我爹和我大哥,是他们、他们为了骗我回去,对吗?对不对啊!你说啊二哥!我求求你…”

喻勉仍旧沉默。

“啊——”白檀凄怆地哭着:“二哥,二哥…你说啊,你说!你说他们没死,你说…二哥,怎么办啊,怎么办?”她叫着唯一活下来的那个人,可是那个人没有给她任何回应。

箭雨是在这时候落下来的,白檀拽着无动于衷的喻勉躲到铜炉后面,她一面携泪,一面挥刀抵挡着箭雨。

琅琊书院的人围住了这座院落,大长老摆手示意弓箭手停止射箭,淡声道:“白姑娘,束手就擒,我们能保你安然无恙。”

白檀惊讶得忘了抹泪,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喻勉,“二哥?”

“你不该来。”喻勉的语气毫无波澜。

大长老皱眉道:“行之,过来。”

白檀明白过来,她脸上仍旧挂着泪珠,声音沙哑地问:“你料到我要来找你…所以设计抓我?你要杀我?”

喻勉重复:“你不该来。”

白檀狠厉地举起长刀,迎面朝喻勉劈去,喻勉无动于衷地闭上眼睛,从容地迎上刀锋。

刀尖在距离喻勉面中只有分毫时骤然停下,白檀眸光闪烁着,“啊——”她怒吼着反手砍断一根长箭,然后一掌劈在喻勉胸口,将喻勉推还给喻家人。

那天场面混乱,白檀与琅琊书院的高手们混战在一起,她满心悲愤,以一敌十竟是不在话下,但她长途跋涉,又悲伤过头,经过长时间的打斗,逐渐被人压制。

灰色的人影是在危急关头出现的,白檀力竭时落入到一个人怀里,浑厚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撑住。”

白檀勉强睁开眼睛,气若游丝道:“石…介?”

男人安抚般地笑出声,他道:“别怕。”

白檀最终晕了过去,昏沉之际,她记得是石介带她杀出了重围,恍惚中,她似乎听到喻勉若隐若现的冷淡音色,喻勉似乎是劫持了什么人。

“别动,放他们走,不然我先杀了大长老,再自/杀。”

白檀惨淡地勾了下唇角,她自嘲地想,喻勉如今都自身难保,如何会替她争取生机?她也是可笑,弥留之际还想着喻勉能救她。

看着石介带白檀消失在视野里,喻勉扔下手中的刀,松开了大长老,他心想,走吧白檀,走得远远的,别再回来了。

他活到现在,无非也是想替白檀争取一线生机,毕竟他只是个废人,白檀是白家唯一的血脉…

“喻兄…”

“喻兄!”

“喻行之!”左明非的急切声音将心神动荡的喻勉拉回现实,喻勉蓦地回神,熟悉的人影逐渐清晰,他不耐烦地甩开左明非的手,“滚。”他沉声道。

左明非担忧地望着喻勉:“你差点走火入魔…”

“与你何干?”喻勉乜了左明非一眼。

左明非:“……”

喻勉嘲道:“说到底,你们一个两个又算什么东西,当初白家落难时争着当缩头乌龟,如今又满口仁义道德,好有趣么?”

“喻兄,曹骊是故意那样说…”左明非心平气和地宽慰喻勉。

喻勉打断他:“我又不在乎。”

“……”左明非深呼吸一口气,他道:“你先收敛一下你的气息。”

喻勉冷笑:“你什么资格,也配指教我?”

“喻勉!”左明非忍无可忍地抓着喻勉的肩膀:“你以为只有你生不如死吗?苟延残喘的不只有你一个人,还有我!”

喻勉漠然地看着左明非,左明非盯着他,一字一顿道:“若你真的动怒了,才是中了曹骊的计。”

好久后,喻勉幽深的目光落在左明非脸上,他低声问:“左三,你有私心吗?替白家翻案,你有没有私心?”

左明非眸光微凝,不待他回答,喻勉便兀自道:“我有。”

“起初,我的复仇之心很纯粹,可逐渐的,它跟我的私欲掺杂在一起,后来,报仇便不只是报仇了。”

喻勉抬手按在左明非欲言又止的唇上,目光不由得柔和下来,他道:“你还是别回答了,起码让我知道,这世上还是有人纯粹地记着他们的,是吗?你就是这样的人。”

左明非没有回答,他躲开喻勉的指尖,轻声问:“你有好些了吗?”

喻勉蓦地笑出声,他笑得放肆嚣张,“憬琛啊。”打量着左明非那张光风霁月的脸,他极尽喟叹:“你我果真是一样的人。”

当年少年汪洋恣肆,鲜衣怒马,心中满是才情与抱负,如今孤魂游荡,满心疮痍,生人唯剩阴谋与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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