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唐浮生_分节阅读_第389节(2 / 2)

  “呸!”裴义友暗暗啐了一口,王瑶也摆这种谱,谁不知道你只是个河中尹?

  晋、绛二州就不谈了,封衡、裴禹昌能听你的?便是慈、隰这两个穷地方的州县官员,怕是都心里有想法了。

  慈州还好些,还向着王家,隰州刺史也听王家的。但自从在安邑龙池宫碰到了大宁、永和、温泉三县的县令及佐贰官员,裴义友就知道隰州内部也很分裂,六县里面起码有一半投向了灵武郡王。

  再过个一年半载,怕是全州都投了。

  彩棚车行到地头时停下了,大军则继续前行。

  裴义友冷眼旁观,武夫们士气低落,很显然根本不想出镇作战。就这鸟样,真能打胜仗?

  王瑶下了马车。随从们搬来胡床,满面愁容的王大帅坐了下来。

  县令带着一众官员、杂任上前行礼。

  王瑶哼了一声。

  以前的绛县令已经去职了,现在新上来的是汾阴薛氏的人,让他有些不喜。

  这才离开绛州多久,一个个就翻脸不认人了?

  幽州的事情,他也略有耳闻。李克用按下葫芦浮起瓢,焦头烂额,被幽州武夫给耍得团团转。早知如此,不如扶高思继当节度使,何苦来哉呢?

  旋又想到河中镇的现状,不由得叹息一声。

  邵树德真是坑苦我了,衙军现在个个视我如仇雠,若不是将一万多绛州军编入衙军,还真指挥不动这帮混蛋了。

  一名亲信突然走了过来,附耳说了些什么,王瑶勃然大怒。

  裴义友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也不急着离开,站在一旁默默听着。

  “贼子安敢欺我!”王瑶一脚踹翻了案几,胸口不断起伏,显然愤怒已极。

  “大帅,那王卞乃是灵武郡王鹰犬,他既来了,蒲津关三城怕是不会再还回来了。”

  嗯?什么意思?裴义友心中愈发好奇,难道蒲津关三城被华州王卞占了?

  他的目光扫过正在行军的大队军士,这里莫非有蒲津关戍卒?他们一走,三城便被华州军鹊巢鸠占?怎么做到的?

  “封藏之此人,吃里扒外。当初就不想用他,若非邵树德一力举荐,他如何能坐上马步都虞候的位置。唉,一步退让,竟至于此。”王瑶懊恼地摇了摇头,说这话时毫无顾忌,也不怕被人听见,显然已经恼怒到了极点。

  裴义友心中暗自冷笑。从你引狼入室那一天开始,就已经注定了此局。

  灵武郡王能许你当节度使,不过是为了软化河中武夫的抵抗意志,担心围城打个一年半载,死伤惨重还攻不下来河东县罢了。另外就是怕把河中武夫都逼到对立面,一次性对付几万敌人不划算,把地方打烂了,代价太高罢了。

  而今既当了附庸,还恶了河中武夫,里外不是人,基本已经没有太大反抗的可能。

  裴义友可以预见,王瑶想反,但不敢,最终结局就是软刀子割肉,一点点消磨掉本钱,完全被人吞并。

  即便吃了熊心豹子胆,真反了。灵武郡王只需抛出王珂,那会发生什么事,不要太精彩啊!裴义友光想想就觉得刺激。

  看到这类权贵愁眉不展,乃至倒台,他的心中就隐隐升起一股快意。

  东面又响起马蹄声,这次似乎不止一人,而是一群人。

  “王仆射,王屋县已克,招讨使有令,着贵部速速进军,至王屋集结,往攻齐子岭。”来人比较倨傲,连马都不肯下,直接坐在上面说话。

  “王仆射”当然是指王瑶了。事实上琅琊郡王的爵位,王家子孙一个都没有袭到。这本来就只传王重荣一代的,朝廷让王重盈接着袭爵,已是优容,王瑶、王珂是没这福分了。

  王瑶冷冷地看了此人一眼,也不起身,努了努嘴,身旁亲将会意,立刻上前交涉道:“原本命令是攻王屋,今王屋已下,是否可令大军回返?征发了这么多夫子,误了农时可不好。”

  “你算什么狗东西,还敢讨价还价?”来人直接一鞭打下,怒斥道:“招讨使军令已传到,若不来,后果自负,勿谓言之不预!”

  说罢,带着人一溜烟跑了。

  “大帅……”亲将跑了回来,脸上隐有血迹。

  王瑶坐在那里很久,仿佛已经石化。

  众人都看着他,神情肃穆,已经有人握紧了腰间的刀柄。

  武夫,有时候是不会那么理智的。什么都从利弊得失考虑问题,天下可就没有那么多军乱了。

  “先去王屋县,再从长计议。”半晌之后,就在裴义友都隐隐有些害怕的时候,王瑶终于发话了。

  军士们面无表情,但裴义友仿佛听到了他们心中巨大的哀叹。

  领头的都如此没种,大伙还闹个什么劲!散了,散了,以后被夏人坑死算了。

  大军继续启程。

  绛县夫子们也垂头丧气地跟上,依依不舍地看着逐渐远去的家乡背影,赶着大车和骡马,踏入了连绵的群山之中。

  ※※※※※※

  “对河中旧势力的消耗,不仅存在于武力层面,也存在于反抗精神方面。”邵树德看着一份份有关河中府的情报,对坐在他面前的裴通说道:“继续刺探。王瑶服从了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反抗的可能性,只会一次比一次低。当然,这是指王瑶,或许有武夫铤而走险,鼓动其他人一起造反,连王瑶和我一起反,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最危险的时候已经过去了。”邵树德说道:“下面我会越过王瑶,奖赏、拔擢有功之士,再看看他的反应。如果他还是默认、忍耐,那就不足为虑。河中武夫的风言风语,也别什么都送上来,挑重要的记录。”

  “遵命。”裴通有些汗颜。

  “好了,下去吧。”邵树德挥了挥手,道。

  裴通离去后,邵树德又走到地图前,仔细思索。

  河中的局面,确实比幽州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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