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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书箱最底下那本《列女图说》,李时居忽然想起了陈定川带她去藏书阁的那个夜晚。
或许蔺文柏没什么好抱怨的,至少王仪还会每天给他上课。
而她,已经许久没看见尊贵的三殿下了。
正这么想着,忽然听见走廊中传来几人撕心裂肺的哭喊,夹杂着教谕们的劝解——
“……我不服!我要见三殿下!”
“……都是花钱进来的,凭什么要赶我走啊?!”
“……我爹给江指挥使塞了足足二百两现银,江指挥使能同意这事儿吗?”
“三殿下不在敬一亭是么?没关系,我就坐在这儿等他回来!还有那个李时居,她不是三殿下门生吗?我就不信了,三殿下还能不管她?”
哭喊声越来越大,似乎是直奔正义堂而来!
那群人已经走到正义堂门外,卷着袖子叉着腰,愤恨地叫着她的名字。
同窗们停下念书, 转头去看她反应。
没啥好躲的, 李时居确信自己没有得罪过他们,于是得体地阖上书册, 起身理了理衣领, 坦然自若地走出正义堂。
“几位兄长, 找我有何贵干?”李时居朝他们拱了拱手。
“我问你!三殿下在哪里?”
为首站出来的那个她是认识的,他是吏部侍郎厉文成的独子厉承业。
李时居曾在广业堂待过,与厉承业也同窗几日, 领会过此人的不学无术, 简直是教科书般的纨绔子弟, 大脑空空, 脖子上长了个脑袋, 就是为了显高。
不过区区吏部侍郎之子,如何就敢和三殿下叫板,必然是受人挑唆指使, 被人当枪使了。
李时居曾经听陈定川讲解过六部尚书和侍郎的性情。
厉文成为人谨慎, 要是知道儿子眼下如此大胆,一定会气到操起笏板,恨恨敲打在厉承业的头上。
她略带歉意地撇撇嘴说:“不知道, 我很久没见到三殿下了。”
厉承业微微闪躲, 看了眼身后一个其貌不扬的监生。
那监生李时居没见过, 或许是在她离开广业堂后, 才从外班考入内班的。
他轻轻摇了摇头,厉承业便立刻有了胆量, “我不信!你一定在骗人!”
李时居皱眉,勉强挤出来一个笑容,“我干嘛骗你们……”
她掐起手指算了算,“上回见到三殿下,约莫还是九月……”
厉承业在地心跺了跺脚,又去看那个监生。
“到底是怎么了?”李时居决定先从这位傻乎乎的官二代入手,看能不能诈出一点线索,“请厉公子说说情况,若是当真着急,我便向崔祭酒求问三殿下的川庐地址。”
厉承业丧眉耷眼地叹了口气,“早就找过崔墨那个老狐狸了,要不是他说收钱的事他也不知道,我哪儿能来寻三殿下啊……”
“收钱”那两个字说得李时居眉心一跳。
她还记得进国子监之前,在天香酒楼偷听到江德运和陈定川之间的对谈。
事情过去了那么久,她还以为陈定川早就把这件事解决了,没想到竟然拖到如今才出了岔子。
走廊上传来脚步声,是许久不敢和李时居面对面的广业堂堂长别景福,带着几个教习过来了。
看见李时居,他有些别扭地沉下了脸,毕竟是他广业堂的监生闹事,没法作壁上观。
“都跟我回去!”别景福还是拿出了一点身为司业的魄力,“这里是正义堂,大家都在学习,你们吵吵嚷嚷什么!不怕被送去监丞那里受罚吗?”
厉承业丝毫不怕别景福,大手一挥,“我都要被赶走了!还能听你的?”
被赶走?李时居眼睛一眨,忽然明白了。
国子监贵为太学,也是看中自身口碑和教学质量的。学规里有规定,如果监生连续三次没能通过大课,便会被请出国子监,让他们去别的书院学习。
这种末位淘汰制先前很少被启用,毕竟大部分监生都是通过岁贡、拔贡的方式入监,少数恩监、例监也多是宗室子弟,大家都要面子,不会让自己始终沦落于最后几名。
而眼前这位厉侍郎的公子,大约是因花钱入监,以为陈定川和崔墨并不敢随意开除他,是以心态飘了,以至于连续三次不合格。
发展成这个事态,李时居很好奇,到底是谁有这个胆量,提出将厉承业赶出国子监?
而那个俨然幕后军师的监生又是何方神圣呢?
在李时居面前被扫脸,别景福气得耳根发红,他咬着牙根道,“行吧,随你闹去,三殿下若能同意,我广业堂没有不收你的道理。”
有了别景福这句保证,厉承业重新恢复了底气。
他看向李时居,带着恐吓的声音道:“我知道你,经常考第一的李时居,你要是不告诉我三殿下在哪里,我必定每日都来骚扰你,让你不能好好读书!”
对付这种人,千万不能硬碰硬。
李时居笑着摆摆手道:“厉公子,您是贵人,犯不上跟我计较,先前说没见过三殿下确实是事实,正义堂的同窗都可以为我作证……还是那句话,您不若跟我说说看,说不定有其他解决的办法呢?”
厉承业从鼻腔里出了口气,然后向李时居面前踏出一步,然后便被旁边的监生伸手拦住了。
“承业兄不善言辞,不如我来替他解释。”那名监生朝李时居拱手,“小可姓骆,名开朗,乃是上个月刚从外班考入的监生,如今在广业堂中修业。”
李时居一愣,旋即捏了捏手,怒火中烧。
此人姓名,她实在耳熟能详。
作为原书中的反派之一,骆开朗是霍贵妃安插在大皇子身边的侍读。
虽谈不上最终大boss级别的难度,但也是与薛瑄智计不相上下的对手。
骆开朗比薛瑄小几岁,于薛瑄踏上仕途的第四年,考中进士。
在朝堂上他始终坚持挑起混乱,与薛瑄针锋相对。
在大皇子当上太子后,他屡次向李时维使绊子,最后更是撺掇原书中的李时居,让她为了李家基业,主动远走和亲。
在原书最后,骆开朗设局让李时维自尽,薛瑄痛心不已,决心为好友复仇,将骆开朗斩杀于午门之外。
算一算时间,现在大概是他费尽苦心巴结霍贵妃的时候。
闹事的是厉承业,收钱的是锦衣卫,收人的是国子监。
而厉承业是吏部侍郎之子,吏部和大皇子陈定夷关系极好,江德运这个墙头草如今正为二皇子陈定南敛财,国子监的监事大臣则是陈定川。
故意撺掇厉承业挑破此事,如此一石三鸟的举动,背后必然有霍贵妃的授意。
“久仰。”李时居垂下眸子,掩住内心的愤怒。
骆开朗微微有些吃惊。
他出身寒门,自认为他向霍贵妃的投诚无人知晓,再加上先前很少往正义堂处走,在国子监中更是籍籍无名。
那么这句“久仰”大概是客套吧。
他也拱了拱手,“久仰久仰……三殿下的侍从,也是咱们祭酒大人的儿子崔靖,您是知道的吧?他今日给承业兄一封三殿下的亲笔信,信上说承业兄已有三次考校不合格,请他明日便不必往国子监来了。”
李时居惶作不知地抬起了头,“此言不假,学规上就有这一条。”
厉承业被两名同窗议论考校成绩,又被一群看热闹的监生围着,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脸,小声辩解道:“我和你们不一样……我,我是交了钱的!”
骆开朗将猪队友拉到身后,重新纠正道:“厉侍郎为国子监提供了一笔赞助费,此事三殿下也是知情的,承业兄呢是极有才华的,只不过不擅长考试,若是因两三次发挥失常,便将他赶出国子监,只怕会寒了厉侍郎的心吧。”
李时居“啊”了一声,拉长了声腔道:“既然三殿下让崔靖送信,那厉公子和骆公子为何不去寻这位小崔公子呢?”
“我找不到啊!”厉承业炸毛了,“他爹也不知道他上哪儿去了!”
所以就来找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