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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会刚进宫,差点被上一个掌印公公赵安凡打死,要不是殿下,咱家看不见这样好的月色。”他的嗓子沉下来,没有在明煦帝和臣子面前的那份尖利,“咱家欠殿下一条命,没别的意思,一开始只希望能报答救命之恩,殿下也从来没主动让我替他办事,可是后来嘛,有了上位的机遇,再加上那两位不争气,咱家便想着,这江山还是交给殿下这样正直之人,再合适不过了。”
话说得轻巧,但是李时居明白,童子昂这一路必然艰辛坎坷。
她曼声道:“大珰的话,我很是赞同。”
童子昂笑得很开怀,“殿下信任李大人,咱家便也信任李大人,李大人今日虽然连升五级,但说句实在的,只怕还是咱家离陛下更近些……所以,若是李大人辜负了殿下,转去投了大殿下,咱家也不会同您客气。”
这样忠心而直白的仆人,倒是令李时居无可辩驳,她眨了眨眼睛,沉声道:“大珰放心吧。”
反正于情于理,她和陈定川早就是绑在同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了。
这个大腿,她必须牢牢抱紧。
童子昂松了口气,“咱家说话直,大人别放在心上,往后有事,尽管吩咐。”
李时居点头说好,两人慢慢往宫门处走,她不由叹道:“陛下的性子,似乎没有从前锐利了。”
童子昂凄惨地笑了笑,带着嘲讽的语气说是,“到底老了,身边人一个个离去,到了最后,只剩下几个阉人陪伴,这不就是孤家寡人么!”
所以几十年后的陈定川,也会变成这副模样吗?
她不知道,也懒怠去想。
在宫门外登上了等候多时的小轿,回到仁福坊时,喜讯早已传遍。
这一次大家已经等不及李相爷搬迁新居了,送来的贺礼堆满了门房和外面的走廊。
枫叶和荻花正苦恼地梳理登记,见李时居进门,才高呼一声,扔下了毛笔和簿册。
李时居头疼地望着满地狼藉,长长地叹了口气。
当大官的第一天,怎么感觉,没有想象中开心呐?
此刻她只想洗澡更衣往床上一扑,就地躺平,然而系统同志却煞风景地响了一声。
李时居双眼一翻,麻溜地滚到一边,点开面板。
【主线任务】世上岂无千里马,人中难得九方皋
目标:先一步完善一项科举举措。
备注:坚持教育优先发展、科技自立自强、人才引领驱动,全面提高大邾人才自主培养质量,着力造就拔尖创新人才,聚天下英才而用之。
奖励:《军地两用人才之友》。
一口老血吐出来,好不容易和科举告别,没想到科举它又找上门来了!
第130章 重逢
三个月后, 尊贵的皇太子殿下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向天子奉上培育出来的第一株杂交水稻种子。
明煦帝大为欣慰,称赞李时居的稻种改良策是天下第一良策, 命令尚家军带着杂交水稻立即启程前往漠北。
趁着寒冬时节, 在军营建造温室大棚,做好漠北实地的稻麦试验, 来年春天便能开始大批量播种。
京城雪意浓重, 北风呼啸, 而尚家军的开拔之日定在五日之后。
时间紧迫,那些习惯了京城优渥生活的军士们很难立刻适应漠北的艰苦与严寒,刚被授予怀远将军称号的尚之玉新官上任三把火, 命全军提前回营, 在京郊整肃军容。
将士们不情不愿地收拾行囊, 与家人告别, 离开京城, 而与此同时,一个穿着狐皮大氅的身影,哆哆嗦嗦从云府的角门离开。
昔日同窗早就成了三品大员内阁中书, 自己却还是个七品的户部观政士, 寄居在岳父御史大人的府邸之中,连下人都可以对他使脸色。
蔺文柏有些失落地叹了口气,但还是对掖双手, 上长宁街天香酒楼去买果酱金糕。
云瑶上个月宣布自己怀孕了。
她本就身子娇贵, 早年又因薛瑄而动气流泪, 大夫看过后, 说一定要以温补为上,务必小心保养。
结果话音刚落, 蔺夫人就把早上吃下的一碗虾皮小馄饨尽数吐在地上。
自此,她是什么都吃不下了,闻见肉味儿嫌腥,清炒蔬菜又太干,米饭食不下咽,奶糕子吃腻了之后,唯有天香酒楼的几样点心合她脾胃。
比如今儿早上起来,对女使端来的一切食物表示敬谢不敏,唯一想要的,就是天香酒楼的果酱金糕。
可是那果酱金糕偏生是李相爷琢磨出来的方子,用最时新的果酱,最新鲜的蜂蜜和鸡蛋,还要加上掌柜拒不外传的秘制果脯。
如今天香酒楼宝贵得很,一天只蒸一笼,不是达官贵人,根本没有购买的资格。
眼下家中只有他刚刚散朝,云瑶歪在床上神情恹恹,云御史上都察院处理公差去了,下人们去也不管用——总不能让岳母大人抛头露面买糕点吧?
于是蔺文柏脱了官服,唉声叹气地往街上走。
回想他殿试后进入户部的日子,多少因为这层御史家赘婿的身份而受到优待。
但是这样的优待,也并不是他想要的仕途。
至少在户部这样真金白银哗哗流淌的衙门,多得是钻进钱眼子里斤斤计较的腌臜老男人。
不能以真才实学叫人信服,背后总有些嚼耳根子的,有意无意间,将闲言碎语吹进他的耳朵里。
云府离长宁大街并不远,尤其是走小路的话,从威德胡同拐上唐北街,再往前走便到了。
这一带也是好些尚家军将士驻扎之处,蔺文柏的眼神从与家人告别的年轻士兵脸上扫过,视线一转,忽然愣住。
昔日至交好友,他在京城认识的第一个少年才俊——霍宜年,竟从一所小门半开的院子里走了出来。
情感先于理智,他惶然地喊了声:“宜年!”
那个一身布衣的青年男子顿住脚步,然后缓缓转过身来。
蔺文柏只觉五脏六腑翻江倒海。
还真是他——瘦了,黑了,脸上的轮廓更锋利了,眉宇间的气质也变得稳重起来,没了昔日的天真烂漫。
“小可姓钱。”宜年走过来,朝他露齿一笑,“文柏兄可以叫我钱宜年。”
是改姓了么?
蔺文柏现在有些后悔叫住他了,但只好硬着头皮笑了笑,“我还是可以叫你宜年的。”
钱宜年点头说好。
旧友重逢,震惊之余,自然还有习惯性地寒暄。
钱宜年拍了拍身上的几个口袋,然后毫不羞赧地笑道:“今时不同往日,身上没有几两碎银,文柏兄若不嫌弃,就在胡同口的茶棚里喝一杯吧。”
蔺文柏虽然穿着绫罗绸缎,但是出来得匆忙,身上银钱只够云瑶要的一碟子果酱金糕。
他没有拒绝,同钱宜年并肩往胡同口走,不时拿眼角余光偷偷打量。
那可是霍家的独苗苗!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原以为承恩公倒台前,一定没少将这些年来通过贵妃谋得的好处转移出来,留给独子,是以他想着霍宜年离京去漠北,一定吃穿不愁,顺便还能做点买卖置办别业。
但是打量打量这座院子,只有区区三间半破瓦房,堂堂公爵府家的嫡子,何以沦落到住在这样的地方?
想到自己在云府中的温柔乡,蔺文柏登时觉得,自己这个赘婿当得值了!
往茶棚里坐下时,他又开始揣测,钱宜年回到京中,到底是为了什么?
难道和尚家军有关?
钱宜年要了两只空杯,一壶高碎,卷着袖子亲自斟茶,“我和拙荆原本时打算一回来就去拜访文柏兄的,不过听说你已经同云御史家的小姐成婚,又在户部任观政士,想来自是繁忙得很,我们便不敢叨扰……”
蔺文柏诧异地打断他,“你成亲了?”
钱宜年说是,眼光很平淡地扫过去,“我夫人姓霍。”
蔺文柏阖上微张的嘴唇,挠了挠头。
很显然,他还以为是霍家的哪位堂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