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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缵道:“这左旸也太钻牛角尖了。”
“不管怎样,苏家要栽培子弟都是刻不容缓的事实。本身就是苏家有负众望,如何能怪他人?只是再这么下去,天工坊颓势都将尽显于人前,到时候,苏家地位就尴尬了,曾祖爷一手挣下莫大家业,将我苏家从一底层草根一跃拉上了贵籍,成了世间人所仰望的存在,总不能让祖宗家业毁于我手上吧?”
说到此处,苏绶已不能安稳地坐下去,站起身来回地踱起步来。
他自问对待家族传承,维护家族地位这块尽心尽职,却不知为何到他手上,苏家子弟在技艺修习上竟越发不中用了!
苏缵上前:“可前日祈哥儿不是露了手绝活么?他有这样的天赋,莫非还不够?”
苏绶停步:“他若真有这份天赋,那自然是绰绰有余。但究竟是侥幸,还是学有所得,还需要时间印证。”
他对内宅关注不多,可苏祈毕竟是他的嫡长子,按理是该肩负传家之重任的,他不能不在他身上多放下几分心力。几次三番地追究竟开锁之细节,也因如此。
可苏祈后续的表现,却让人迷惑,因为他回答问题时总有些顾左右而言它,考问他的话,他也回不到点上,实在是看不出来这孩子腹内锦绣的端倪。
“无论如何,他若没有这天份,光凭侥幸也开不了啊!”
苏缵亲眼目睹了全程经过,依旧不能相信那是一把出于侥幸就能解开的锁。
苏绶没有接着往下说,只说道:“你接下来当多花些心思在工坊内,我们苏家旁支里也有许多子弟在其中做工,倘若有资质不错的子弟,年岁也不大的——就如祯哥儿这般,也可以栽培栽培。”
交代完,他又加瞪了一眼过去:“管好你的房里人!再出现这等有失体面的行为,莫怪我不留情!”
祯哥儿便是府里的大爷苏祯,他实则是从旁支抚过来给二房的养子,黄氏婚后数年无出,胡姨娘怀上过,那一胎又坠得不明不白,正好旁支里有苏祯失了父母,苏家老太爷便作主让他到了二房当养子。
日后不管苏缵有没有亲生子,苏祯多少都少不了会受到宽待。
苏绶说出此言,便说明提升苏家制锁技艺,已是到了哪怕舍去一部分家财也必须得栽培个人来撑门户的地步了。
苏缵不得不应承下来:“是。”
……
黄氏还真服苏婼的劝慰,苏婼挽她进屋后,先唤人打水梳洗,重新整装后,大家都坐下来。徐氏数落着苏缵,又着人去熬些羹汤来给黄氏定神。半路听说苏绶回府了,于是提前离去,走前又嘱苏婼好生陪伴。
三太太常氏望着她背影说道:“大嫂真是贤慧,大哥素日也不见得对她如何尽心,她却时时惦着大哥,生怕哪里有闪失。”
已然平静下来的黄氏喝了半碗汤,微顿道:“说起贤慧,前后二位大嫂倒都是极贤慧的。”
常氏大约也察觉到当着苏婼的面不该说这些,换了话题道:“你回娘家多日,住得可还好?”
黄氏点头:“我这样的人,在哪里不是住?不过是腾个地方混日子罢了。”
“二嫂!”
常氏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她了。
苏婼搅着手里的酥油茶道:“便是混日子,那也要高高兴兴地混日子。咱们可不兴垂头丧气的。又不是非得靠别人过活。”
妯娌俩的目光都给拉了过来。常氏嗔道:“这娃子,多大点儿?还拿这种话劝起长辈来了!”
“那三婶说我说的是不是这个理儿嘛?”苏婼歪着头,“若有幸能遇上个良人,结下美满良缘那自然是好,但世间婚姻多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像三叔三婶这般,刚好就遇上对的那个人嘛。余生漫长,还不是得自己找乐子,把日子舒坦,方不负来人间一遭。”
常氏听得哑口无言。
黄氏也一愣一愣,半日才道:“这丫头,不过几个月不见她,她倒是跟变了个人似的。”
苏婼吃一口油茶,嘿嘿道:“我要是能变,那不得立马变个三头六臂出来让二婶开心开心?”
黄氏噗哧笑了。说道:“有这么贤慧的妯娌们开解我,还有你这么贴心的丫头陪着我,我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常氏也笑道:“婼丫头这张嘴儿,越发伶俐得可爱。”说完她顿一下,又说道:“话说回来,你及笄都好几个月了,孝期也满了,这会儿回来,大哥大嫂该给你说亲了吧?”
“说的很是。”黄氏望着苏婼的面容叹喟,“要是她母亲在,必定早就打点好了呀。如今的大嫂虽说办事妥当,到底是继母,大哥那边不发话,只怕许多事情也多有不便。不过不怕,婶娘过阵子帮你去提。”
“二婶——”苏婼拖长音,放下碗来,“你们就给我个机会,不要那么着急,也容我碰碰运气,看能不能自己遇上个合眼的人不行么?”
常氏笑了:“这都求上了,咱们还能说什么呢?”
二房里说笑了一阵,先前的气氛冲散了,黄氏与苏缵之间的状况也不是一日两日,大家不会如临大敌,黄氏自己大概也早就不纠结了。一起用了些点心,便就散了。
扶桑已经带着阿吉去了周家,积雪还没化,日光影子露出来了些,却反倒显得更清冷。
秦烨先前给她的那封信里,说的是苏绶被沈阁老召去回答户部那边对天工坊最近交的这批锁的一些疑问,秦家树大根深,他的消息向来灵通。苏家眼下在各方形势相逼下已渐现窘状,这是她意料之中的,一个甘愿被规则束缚的家族,迟早都会等来规则的反噬。
跟秦烨约好的时间是三日,明日他应该差不多能把东西拿来了,而那把打了一半的锁也不该再拖,还是尽快银货两讫方得安稳。
第40章 为什么这样害她?
左旸在苏绶面前申辩无果,回家之后也是垂头丧气。
其在国子监求学的长子左煜见状进得书房,少不得打听因由,左旸便把来龙去脉跟他讲了。
左煜便道:“这苏家制锁的技艺是经过几辈人考验的,至今但凡他们经手过的衙门机括锁器,也委实没有出过岔子,父亲何以偏偏执着此事?”
“你知道什么?”左旸望着他,“苏家技艺是没有话说,但是据我所知,天工坊已然有二三十年没有出过了不得的新锁器了,他们如今的锁具,几乎都是几十年前的老构造。
“而近日京城之内,竟然出现了一个锁器高手,京城许多商户都曾求过他的锁,那锁器之精妙,简直让人叫绝。
“都知道制锁之人必擅解锁,苏家的锁流传之广,必定被人专注研究过,他们若不改进手法,那迟早有一日会让人破解。”
左煜惊奇:“京城除了苏家,竟还有这样的人?我竟不曾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