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隐无名(四)(1 / 2)
城北的西市边上星星散散得住这几户人家,这里位置不好,前些年城北这地方是一户姓高的人家,也算是大门大户,当年也是城里有头有脸的家族,早些年不知道是惹了什么人,一晚上百余人的家族除了一条看门狗外,全被屠了,据说当时血腥味隔着两条街都能闻到,贼人放了一把火,烧的个干干净净,百年基业付之一炬。
官府查来查去也没个头绪,只说贼人凶悍,似乎是与南边的山匪有些关系,但是对于一个平日安静的小城来说,这事着实让人心惊。哪怕后来重新开了市场,愿意在这住的人除了几户贫苦人家实在是没其他人了,一来这城里人就不多,也不算繁华,外来的人也没有愿意在这常驻的。就算有也在南边靠近繁华的地方寻一处好府邸。
周瑾被大黑从西市一直拽到这里,距离倒是不远离了两条街而已。院子不大,十分整洁,也没什么陈设,只有一个烧的半黑的桌子和一个小马凳。院的后边是一堵烧的面目全非的黑墙,只有几块完好的青砖能看出来原来宅院的豪奢。这家的主人叫刘二,本来是镇上一家酒馆的伙计,因为喝酒闹事给客人打了,便被辞了去。在家也喝酒,一喝酒就闹事,竟把妻子的腿都打断了,尽管后来好了能走了。但总还是一瘸一拐的。
娟儿是家里唯一的孩子,之前还有个哥哥但好像染病夭折。每到父亲喝酒回家,母亲就让她一个人躲在家后面的破院子的柴火堆里,她一个人躲在里面发抖。好在大黑也住在这破院子里,俩人也做个伴。原本娟儿是怕狗的,但是一想到比狗还可怕的父亲还是躲了进去,大黑对孩子一向友善,躲得多了自然就熟络了起来,里面的狗窝还是娟儿拿破木头堆起来的呢。
名叫娟儿的女孩瘦瘦小小的,身子单薄的很,头上扎着个包包头,巴掌大的小脸,五官精致到也算得上是可爱,抱着周瑾来回的晃,明显是力气不够。三步两步走进院子,把周瑾连拖带拽的弄进了院子里。中年妇人急忙把周瑾抱了起来,把脸上的菜叶摘了下去,又让娟儿去打了盆水给周瑾擦脸。周瑾也没有挣扎,任凭妇人给自己洗脸,不是他不想抵抗而是折腾了半天力气全无,只感觉妇人满是双茧的手在自己的脸上摸来摸去,虽然不小心呛到了两口水,但总的来说这次洗脸过程还是满意的。起码,最起码,能叫他妈能认出来了。周瑾的小脸胖胖的,和旁边的小丫头对比十分明显,一看便知道不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妇人看着周瑾满脸都是宠溺,好像看到了曾经自己不幸夭折的孩子,一瘸一拐的把周瑾抱进屋里。
屋里很暗,只有一面有窗户能透光,一进门就能看见墙上画着的画像,好像是哪路神仙,不过画工着实不敢恭维。屋里没什么家当只有一个破破烂烂的桌子两把凳子,其中一个还是三条腿的,一个不注意就是人仰马翻。妇人把周瑾放在四条腿的小凳上,进了里屋拿了一件满是补丁的破旧衣服。把周瑾的外袍脱了下去,又把旧衣服给周瑾套上了。摸了摸周瑾的小胖脸,满脸的同情和怜悯。
周瑾懵了,他不是第一次看见这种眼神,自己只有看到过非常非常惨的人的时候,才会流露出这种神情。明白了,他没哭,妇人把他当成哑巴了,还是被人扔了的小哑巴。他想张嘴辩解,可是折腾了半天滴水未进,再加上刚才自己声嘶力竭的哭喊,此时竟然发不出声音了。只能啊啊啊的叫,但是好在自己还有手,就拿自己的小手指了指水缸。尴尬的是妇人并没有理解周瑾的意思,以为孩子想要抱抱,蹲下身子来把周瑾抱了起来,轻轻的拍着他的后背,只听见周瑾水水水的叫着也没听清,以为他要睡觉就抱着周瑾来回的轻轻摇,哄他睡觉。但周瑾怎么说也是个高中生,在它的强大意志力坚持下,不一会儿就睡着了,没办法岁数小,太困了意志力管不了。在周瑾闭上眼睛的前一秒,他没理由的想起了一个伟人的话,所谓希望是本无所谓有,无所谓无的(鲁迅)。他妈的,倒了血霉了。想完就睡过去了。
娟儿没有在屋里面多待,匆匆忙忙的出了门,手里是早上吃剩的半块窝窝头。大黑还蹲在门口没离开似乎是在等什么,见女孩出来尾巴摇的飞快,伸着长长的舌头朝女孩跑去,女孩悄悄地把手里的窝头塞进她的嘴里,只见大黑嚼都没嚼就咽了下去,一人一狗在院子里玩的倒也是愉快。妇人早就看见娟儿把那半个窝窝头拿走了,她也没说什么,她把周瑾放到了床上,叹了口气又坐到了织布机上。屋内唧唧的织布声和屋外孩子的笑声交杂在在一起,回荡在远方。
从周瑾离家出走已经过了一个时辰了,现在全城上下都知道周家大少爷丢了,几乎知道消息的人全在找周家少爷,比起周家少爷在哪他们更关心的是找到周家少爷之后的一千两银子。周哲瀚已经烦躁了,动用了他所有的关系竟没有半点线索,房家也在知道消息后第一时间派了人去找但是依然一无所获,所以在周家老太公将赏银调到一千两的时候,全城的百姓几乎全部冲出屋加入到寻找周家少爷的队伍中去。当然远在城北的娟儿母女俩是不可能知道这些的。
周家的厅堂可谓是门庭若市,现在城里面各大帮派的话事人都坐在周家的厅堂里,上位是蔡公,蔡公身旁的是房老,周哲瀚坐在下面的太师椅上满脸愁容。雷远站在蔡公身旁,面无表情,打量着这些人。虽然作为各个帮派的大哥大,但是在县太爷面前没有一个敢放肆的,甚至连地下钱庄的赵老三也坐在下方低着头不敢说话。平日里这赵老三可是连皇帝老子也不放在眼里,杀过的人没有一百也有五十,甚至听说县里的上一个主簿失踪也是他干的,不过现在赵老三大气都不敢喘,生怕得罪几位大佬。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追究什么也没有意义,既然周老说了找到的赏一千两,那就是一千两不要多想。要是让我知道了是谁做的···”蔡公话说一半下面的人互相交流了眼神,都是一脸懵。是哪个不长眼的敢绑架周家公子,周家看起来这几年人畜无害的,可是谁不知道他与蔡公和房家什么关系,得罪一个和得罪三个没有区别,别说是一千两,就是一两银子,也是有命拿没命花,毕竟姓高的好像原本不只一户。
“大人,我已经派人去找了各个街坊都问遍了,都没找到,也不会是弟兄几个做的,会不会是南边山···”洪彪仗着自己妹妹是蔡公儿子的小妾,关系近了些率先开了口,没等他说完就看见雷远饿狼似的目光朝他望去,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连忙闭上了嘴。
“各位英雄好汉,我周家就这么一个嫡孙,若是各位嫌弃一千两少,我周某愿散尽家财只求我孙儿平安”周哲瀚站了起来,示意仆人进来。给在座的十二人每个人拿了一百两雪花银放在身旁的小桌上。明晃晃的银子摆在众人面前。还没等众人伸手拿银子,只见雷彦站了起来,一把推开身前的端着银子的盘子,双手抱拳,朝三人行礼。
“蔡公,房老,周老。我辈习武之人,自当惩恶扬善,不需要这等黄白之物。若是寻得了少爷,不需其他赏赐,只求一坛好酒”雷彦说得斩钉截铁,这话一说完,原本想拿银子的几人却也是不好拿了。蔡公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周哲瀚开口道“若是你能寻得,莫说一坛就算是百坛酒千坛酒,也是不在话下”
“周公,此事就包在我身上,若是寻不回少爷,我雷某决不罢休。”雷彦转身离去,只见坐在雷彦对面的曹明远(字文远)冷笑了一声,啐了一口。雷彦自然是看见了,怒发冲冠,两人平时就不对付,霎时间针锋相对。
“曹明远,你他妈是什么意思”
“谁不知道你雷家家大业大不差这百两白银,我们这小门小户的还要靠这百十两银子吃饭呢,你倒是侠肝义胆。我们这么多人找了一个时辰都没找到,莫非这人就是你绑的?”曹明远说完拿起身旁的茶杯喝了起来,雷彦向前一步提着他的领子,怒目圆睁。
“你放屁,老子打死你”雷彦向前一挥,拳曹明远起身,扬起左臂将拳头挡在了头前,右手翻掌一掌把雷彦打了出去。一旁的金泰见事情不对真打了起来连忙起身,将两人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