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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会。”斯莱德语气不容置疑。
五秒后,杰森吐气。
他的手仍然紧紧抓着斯莱德的手臂,同时无意识地想往雇佣兵的怀里钻,哪怕斯莱德确信自己身上的作战服里面的防护甲靠着不可能舒服。
“Ok。”小鸟的声音仍然有些不稳,但比起刚才已经是进步,“假如,假如你这么说的话。”
“我这么说是因为我是正确的。”斯莱德重复,“他们会活下来。”
“我没有杀死他们。”
“不,你没有。”
“Okay.”杰森呛道,“That、that's good.*”
然后他没有再开口,斯莱德也没有。他们安静下来。
斯莱德的左手仍然盖在杰森脖子上,另一只手则缓缓移上来按住小鸟的脊背。掌下的肌肉跟骨骼比斯莱德刚开始训练杰森时坚实很多,但他的手仍然能轻易覆盖住后者大半的肩胛骨,连掌心的弧度跟那骨骼契合到不留一丝缝隙。
It was perfect,他突然意识到。
蝙蝠也许将小鸟抓进自己的巢穴养大,但在这两年间丧钟逐渐打下了自己的烙印。在所有人都因为杰森的健康避讳任何相关话题的时候,斯莱德的拳头揍过这具身体,手掌掐过,他伤害过,但也曾亲手替他上药,从背后握住杰森的手教他如何端/枪,也从他嘴里诱出呻/吟。世界上再没有人比斯莱德更加了解这具身体.It was perfect,the body was perfect,and it was his.
杰森在缓慢地放松,斯莱德能听见他的心跳终于恢复到正常的速度,尽管呼吸仍然有些不稳。假如现在询问杰森可能就终于冷静到能够回答问题了。说实话,斯莱德有太多想要问的,比如他从一开始就想问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红头罩出来只戴了头盔却没有穿护甲。他是怎么跟那两个人撞上的。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让杰森几乎将他们活活揍死。
但那些都是客观事实斯莱德可以之后看头盔上的监控,唯有一个问题他无论如何都无法理解。
他开口,“为什么害怕?”
“什么?”小鸟小声问道.
“为什么害怕?”斯莱德按在他肩胛骨的手缓慢地揉圈,他知道这样最容易让小鸟放松,是在很多次训练结束后的按摩中研究出来的。
“那两个人完全不是你的对手。”他指出,“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
“他们不是我的对手。”杰森的声音有一丝不稳,“他们只是普通的小混混。”
一开口他似乎就无法停下来,不等斯莱德催促就继续,“他们、他们想要猥/亵米娅,就是之前差点被企鹅手下带走的流浪小孩。我叫他们停下,但他们不怕红头罩,他们直接动手了,哪怕我揍翻了其中一个另一个人竟然敢直接抓住米娅然后拿她的命威胁我。我让他放开,说不然我就要动手了,但他们完全不怕完全不觉得我能对他们造成威胁。哪怕我说我会杀了他们他们还是敢继续伤害米娅,她的脖子流血了and I was just——”他声音断了一瞬,哽咽。
“——I was just so angry*。”
斯莱德缓缓确认,“所以,你决定真的杀了他们。”
“不!”
他得到的反抗比想象中还要激烈,杰森甚至挣脱怀抱退后一步仰头瞪他,斯莱德的掌心突然空了。“我没、没想...他们只是小混混罢了。他们做的很可恶但是他们没有成功,那种软蛋活该被揍一顿然后丢进监狱被其他罪犯欺辱。就算他们屡教不改仗着成年人的身份——”他舌头像是打结一样无法继续。斯莱德看见绿色从边缘一点点覆盖他的虹膜,蓝绿跟荧绿交杂,像是有两个灵魂在一具身体内斗争。他像是被放到火炉上加热的密封容器一样不稳定。
斯莱德按捺住伸手的冲动缓缓替他总结,“所以你其实没想杀了他们,但是没有控制好下手的力度。”
“不!!”
如此的无效沟通终于让他有了一丝烦躁,“你到底想要表达什么?”
“I don't——AUUUUUHH!!!”杰森像是困兽一样渡步,“我自己也不知道,斯莱德!”
“那就思考!”斯莱德命令,“假如你连自己在做什么,想要达成什么目的都不知道,你就不该出来!你对别人是个危险,对自己也是个危险。”
“Fuck.”他咒骂自己,没意识到对面的人并不知道那话不是在对他说,“我以为你已经准备好了,终于能让蝙蝠看见自己到底错过了什么,但你竟然——”
剩下的话被一声尖叫打断,“我竟然连自己是怎么揍翻那两个人的都不知道!”
斯莱德顿住。
“......什么?”
“你是对的,我是个危险。”小鸟又开始急促呼吸,之前所有恐惧的症状全部回归,斯莱德终于对他到底在恐惧什么有了概念。
“我甚至连自己是怎么揍翻那两个人的都不知道。”杰森重复,声音有一丝不稳,“上一秒我觉得那两个恋/童癖加强/奸犯竟然如此可恶且嚣张,他们的行为早该让他们得到一顿教训在监狱里痛苦死去,我在想,社会要是没了他们一定能变得更好。下一秒、下一秒我就看见他们倒在地上。就好像我想让他们去死的愿望被人实现,但实现的那个人是我自己。我还、没有任何印象。”
“你确定你没有任何记忆?”斯莱德皱眉。
“没有。”
杰森弯腰用双手捂住脸。斯莱德能听见他的牙齿在打颤,因为寒冷,因为愤怒,还是因为害怕?这三个都有可能。
“我实在是太生气了,在失控前一秒我的感觉就是要被怒火淹没。假如我下一次失控后伤害的不止是坏人还有我想保护的人呢?假如我不是单纯的失控而是的确是被什么东西给控制了呢?我在罗宾时期就恨着那些伤害妇女儿童的人,我有没有可能从那个时候就被人控制了?蝙蝠侠说我没有救Garzonas,我的确没有伸手拉住他,因为我不想,但我的确、的确没想到他会就这样——我觉得布莱克该死,也觉得那两个小混混该死,这些真的是我自己的想法吗?我现在连自己想要什么都不知道了!God,蝙蝠侠是对的,我就是过于不稳定,像我这样的人根本就没资格——”
他的每一个字都somehow成功地让斯莱德的火气上涨,直到最后他终于忍不住低吼,“闭嘴!”
杰森像是被人抽了一下似的猛地抬头瞪大眼睛看他。在这个角度他看起来格外年轻。
他的确很年轻,斯莱德突然意识到。
跟斯莱德的年龄相比杰森简直是刚出生的婴儿,小鸟从一开始接近他时就看起来如此自信,清楚地知道自己想从谁身上获得什么,以至于斯莱德忽略了他的年轻。但现在,他头一次在杰森脸上看到了迷茫。
之前的火气骤然被浇灭,斯莱德命令,“过来。”
杰森就走过来,头重新靠在斯莱德的胸口。他的体型比斯莱德要小整整三圈,当他靠过来的时候全身都完美地契合斯莱德的怀抱。从这个角度斯莱德能看见他睡衣底下手术开刀后留下的伤疤跟裸/露手臂上面大片的烫痕。很多不止是埃塞俄比亚留下来的,斯莱德能认出那些圆形的疤痕来自烟头,手腕上的细纹看起来过于整齐。
每一道代表小鸟残忍的过往,每一道都是命运折磨他的证据。世界都好像恨着杰森用了无数方法想让他倒下,但他每一次都爬了起来。连最固执的蝙蝠都固执不过自己儿子。蝙蝠侠不肯训练小鸟,杰森就用不知道什么方法找到了丧钟。就好像不管其他人如何阻止都无法让他停下脚步。
不是每个人都喜欢这样的小鸟,身上的伤疤太多了,来自过去的包袱太重了,尤其是在其他颜色各异羽毛华丽的小鸟的对比下。但斯莱德当初之所以同意那个荒唐的合约还一直执行着,就是因为他看见了杰森眼底的火,那种顽强的、不管被世界踩多少次都无法熄灭的生命力。
让他像是着魔了似的将小鸟捡回去,养着那火看它一点点变得旺盛到成为红头罩时变得明亮到刺目。
杰森不会因为这点事情迷茫甚至开始质疑自己。斯莱德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他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投入了太多。
“听着。”他捏住小鸟的下巴强迫他抬头跟自己对视,“你会找到之前失去控制的原因。你会找到方法重新控制自己。你会弄清楚你自己到底相信什么。”
杰森倔强,“你不知道。就算我最终找到失控的原因,假如在那之前我就做了让我后悔的事呢?”
“你不会。”斯莱德道,“因为我在这里。”
“你单子结束后就又会离开。”
“我现在在这里。”斯莱德在‘现在’这个词上加重语气。“在这个单子结束前丧钟跟红头罩一起行动。假如你失控,我能看出来,我会阻止你做出任何你后悔的事。就算你把任务搞砸了我也有办法挽救回来。你会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