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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能详细讲讲吗？”

布鲁斯昨晚直到凌晨三点才勉强睡着，就算如此闭上眼就是Jason的惨叫跟他哮喘发作时煎熬的喘气。他惊醒，然后再次入睡，如此反复，半梦半醒之间脑海里又浮现出他的杰森。

杰森十五岁前曾经跟Jason一样，经常做噩梦。每一次做梦后就会睡不着觉。一开始他不敢打扰布鲁斯，睡不着也窝在自己卧室，直到后来布鲁斯半夜醒来发现杰森的房间竟然是亮的。然后就有了半夜三更在图书馆的聚会，有时候他们也会一起去家庭影院看电影。有的时候布鲁斯就只是坐在杰森的床边，鼓励他尝试入睡。

‘Rest well，Jaylad。’布鲁斯会说，‘有我在的时候噩梦不会靠近你。’

然而这一切都在杰森十五岁后戛然而止。

因为杰森不在了。老宅内再也没有一个会做噩梦的青少年，再也没有凌晨的图书馆聚会或者电影，布鲁斯再也不需要坐在床边守着其他人入睡，因为杰森死了。布鲁斯的孩子没了。

归来的红头罩几乎像是陌生人。

所有人都跟布鲁斯说，红头罩就是杰森。基因测试、面容测试、各种测试，结果都是同样，红头罩就是杰森。

但不是！布鲁斯想要尖叫，哪怕他嗓子闭合像是哑巴。红头罩表现得就像是个疯子，红头罩暴力且不受控制，几乎像是头乱咬人的疯狗。红头罩杀人！二代罗宾罗宾，哪怕是最煎熬的时候，也不想杀人。红头罩却会提着装满八个人头的袋子在哥谭示威。红头罩跟外表坚硬但内心柔软的杰森就像是两个人。

红头罩就是杰森，连迪克都这么说。我很确定。

红罗宾去过红头罩的安全屋，哪怕蝙蝠侠用尽手段阻止他自投罗网。但提姆却安然无恙地出来了，他说红头罩的安全屋里有一摞摞的书。

连阿福都只希望红头罩能回一次家。

布鲁斯承认，在逐渐稳定下来后，红头罩身上有杰森的影子。他跟杰森一样喜欢直接了当的进攻，追求效率。他用枪的次数开始减少了，并且喜欢对准敌人的膝盖。他会做饭。是的，红头罩会自己做饭，每周按时送给犯罪巷那些流浪的小孩。哪怕全身浴血、哪怕手有人命，红头罩仍然像是曾经的二代罗宾一样能够轻易获得犯罪巷居民的信任，能够轻易得到他们的爱，同时像是燃烧自己一样将爱回馈给他们。

但他仍然跟杰森有如此大的区别。布鲁斯始终记得那双被拉萨路绿色侵占的眼睛，仍然记得红头罩被憎恨扭曲的表情，还有红头罩刚归来时对其他蝙蝠造成的伤害。杰森不可能伤害自己的兄弟姐妹，他曾经发誓要做比傻叉迪克更好的兄长。是拉萨路让杰森扭曲，红头罩是杰森，但他始终都是被拉萨路控制的杰森。他跟杰森非常像，但他被拉萨路控制了。

有那么一瞬间布鲁斯如此、如此的嫉妒。

嫉妒这个Bruce。嫉妒他的Jason仍然还活着，没有被拉萨路污染。甚至嫉妒Jason仍然会做噩梦，嫉妒Bruce的孩子仍然需要他陪在身边，嫉妒这个Bruce仍然可以陪在Jason身边。

这简直卑鄙。Jason的挣扎跟痛苦在昨夜已经表现得如此明显，没有任何人活该经历他所经历的一切，甚至在这么多年后仍然被困扰甚至连身体都留下永久的后遗症。但布鲁斯却仍然控制不住地希望这就是他的世界，因为Jason就是杰森，两个人本质上是一样的，只是Jason活过了十五岁。因为这样布鲁斯就没有彻底地失败，他仍然可以照顾自己的孩子，仍然可以送他去大学。他想要抢走别人的孩子，这简直太卑鄙了。

布鲁斯感觉胃在翻腾，恶心的感觉涌上来。

他强行压下起身去浴室，甚至懒得换下睡衣，洗漱后直接拉开卧室门。他感觉自己再多呆在房间内一刻就要疯掉了。

偏偏命运捉弄他，他并不是一个人。布鲁斯扭头，几十米外的走廊尽头Bruce正从Jason的卧室出来，手上端着两盘空了的早餐。

他们隔空对视，Bruce腾出一只手比了个手势——书房。

Fine，书房。

布鲁斯转身朝楼梯走去。经过昨晚的一切，他不意外Bruce会想要跟他单独谈谈。

这个世界的书房跟布鲁斯世界的一样在二楼，里面连布置几乎都一模一样，书桌在房间尽头，一侧墙是书架，另一侧是沙发。通往蝙蝠洞的老爷钟在书架正中间。过去布鲁斯一向是坐在书桌后的人，这还是他头一次坐在桌子的另一侧。

Bruce没有让他等很久，几乎不到两三分钟就进来了，合上书房的门。

“你想要谈什么？”布鲁斯绷紧下巴。

Bruce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来到书桌后面坐下，从抽屉内拿出一沓纸递给布鲁斯。

布鲁斯跟他对视，几秒后，接过那堆纸。他随便翻开一页，僵住，上面是一张X光片，胫骨，上面人工打进去的钉子亮得近乎刺眼。

布鲁斯绷紧下巴，合上，从第一页开始看起。

这是全部。Jason的全部病例，从埃塞俄比亚开始。全部。

最开始的那些病历甚至不是英语，是阿姆哈拉文。格式也跟美国普遍的病例格式差距很大，更加粗糙，甚至是手写的，笔迹潦草甚至显得紧急。就好像是有人在试图救命的时候抽空写出来的。里面的信息跟布鲁斯曾经读过的尸检报告几乎一样，大量的内出血，肾脏受损，大面积的烧伤，几乎没有一根完好的骨头。然后就是一场一场的手术，手术过程中不得不发生的急救，这些都被一一写进纸张里，纸的边缘因为过去七八年变得发黄。还有开的所有药，打入的药物跟剂量。然后病例变成英文，一下子变得整齐起来。同样的，一场一场的手术，等待，然后二次、三次手术。有很多很多的X光片，从最开始断裂到后面打入钉子，再到取出。开的药也从最开始救命的药变成无尽的止痛、甚至是治疗心理疾病的药物，几乎全部都是抗抑郁的。然后复健理疗。理疗师的名字从美国知名的理疗师换成另一个知名理疗师，再换成另一个。同时开始加进的是一次次心理咨询的记录，同样，名字从一个人换成另一个再换成另一个，这期间止痛药从来都没有停过，让人看得心生绝望。不知道过了多久后复健跟心理咨询的频率才开始逐渐减小，非常缓慢，从每三天缓缓变成每周，然后每两周，每个月。从三年前开始理疗已经彻底停了，心理咨询则仍然保持着每两个月一次的频率。

Bruce没有任何保留，这真的是全部的记录，连本该存在医院电脑系统的那些也都被打印出来，汇聚出来几乎跟本书一样厚。一张一张纸里面浸透着痛苦与煎熬，跟不放弃追求的希望。

布鲁斯不知道自己读完这些花了多久，但他每一张都认真看完了，Bruce没有催过他。

最后，他放下病例，声音沙哑，“为什么给我看这些？”

“这些跟你的杰森的记录一样吗？”Bruce像鹰一样盯着他。

布鲁斯绷紧下巴，没有回答。

“You know，我一开始根本没有觉得不对劲。”Bruce吐气，靠在椅背上，“你的迪克、提姆、达米安，跟我的都非常之像，而那些细微的区别完全可以忽略，因为世界上那么多可能跟一念之间，想要一模一样的经历几乎不可能。”

“但是在Jay回来后区别就很明显了，你的几个儿子对我的Jason表现得很陌生。”

布鲁斯无法反驳。除了迪克，从提姆开始的蝙蝠崽都没有跟杰森真正相处过。但就连迪克其实也并不真的了解杰森，因为杰森在的时候他已经离家成为夜翼，两个人满打满算也见面不超过十次。

这些在迪克他们跟Jason相处的时候非常明显。他们对他几乎有问不完的问题。

“最明显的其实是你。”Bruce仍然紧紧盯着布鲁斯，“你躲避他，你刻意远离他。还有你看着Jay的眼神，就好像他是场幻影。”

“他是一场梦。”布鲁斯纠正。

然后后知后觉地补充，“一场美梦。”承认这点几乎像是要将他的心生生撕成两半，“我已经、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了。”

对面的Bruce抿嘴，“所以你的世界到底发生什么了。”

布鲁斯发出一声惨笑，“发生什么了？”他直视Bruce的眼睛，声音沙哑，“我的杰森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前一章最后部分布鲁斯的心里描述改了，建议看完再看这章，会更自然点

昨天卡文也是始终感觉布鲁斯不太对味，今早一觉醒来猛然醒悟，啊，原来是不够傻叉！（改完后感觉终于对味了lmao）

空气在一瞬间冻住。

然后被Bruce的叹息打破。他一瞬间显得苍老且疲惫,布鲁斯只感觉比他疲惫一万倍。“我就知道。”

“But，HOW？”

“你觉得呢。”布鲁斯的声音沙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