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殃及池鱼(八)30(2 / 2)
辞别皇上退下来,王拱辰翻来覆去地想,就是不知问题出在哪里,记得当时与皇上奏对的情形是这样的:进奏院之聚会本不包括柳永,但苏舜钦与柳永同为景祐元年进士及第,而柳永又刚刚回京任职不久,故此苏舜钦偶遇柳永后,执意邀请柳永赴会。
虽然查实柳永在宴会上并未填词作诗,但他附会王益柔的反诗、调戏歌女的事肯定是有的,以他平日品行而言,宁可信其有,他在酒会上倡言“放胆文章拼命酒”,就是对王益柔大逆不道反诗的肯定,也说不定是在他的鼓动下,王益柔才如此胆大包天。
而且柳永刚回京任职不到一年时间,便不自重,又招妓又借猜谜调笑纵乱,卷入此事件虽说有其偶然性,但他在酒会上的表现却是必然的,臣以为对柳永也应严惩。
王拱辰想,我汇报的这些都是事实呀,一点儿也没有夸大和歪曲,何况我对柳永也没有什么成见,我只是就事论事啊。
皇上说柳永当下倒是很收敛的,王拱辰问陛下何以知之?皇上道:“朕几次宫中听歌舞,都没见歌柳永新词,这还不清楚吗?问到歌女时都说柳永一心为官,很久未见他填的新词了。”
皇上的态度变化就是在听了拟对柳永的处置意见后,听到要严惩柳永,皇上冷笑一声道:“依你之见,应该如何惩处?你且说说如何处置。”
王拱辰却未察觉皇上态度的些微变化,仍自奏道:“臣意贬他到西北边远小县作个知县,目下正有渭南县空缺,让他远离江南鱼米富庶之乡和京城,免得他整日填写艳词。”
听到此,皇上忽地勃然大怒道:“世人皆可褒贬柳永,独你不可辱柳!柳永已屈居地方十年,你还嫌不够?刚刚进京,又要外放偏远之地,你究属安的什么心?”
王拱辰陡见皇帝大发雷霆,惊得呆若木鸡,好一阵子才惊醒过来,慌忙跪倒叩头。他一头雾水,定下心来想了想,想到自己的言官身份,有话不能不说,便壮着胆子硬着头皮禀道:“陛下天威震怒,恕臣下驽钝,请陛下明示。”
皇上沉着脸道:“朕本不愿多说,存你脸面。你既是非要朕讲明白,这就怪不得朕了。朕且问你,天圣八年省试的赋试题目是什么?你又是如何作答的?”
听到皇上突然问到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问题,王拱辰的脑子“嗡”一下子大了,冷汗霎时顺着脊背往下流,这都多少年了?十四年了啊!自己都从一个进士熬到宰执了,怎么还有人翻旧账,而且还是皇上,这、这……,这便如何是好?
见王拱辰跪在地上又是叩头又是摇头,皇上知他答不上来,冷笑道:“自己作的文章自己记不住,亏你也是个状元。朕记得殿试时就曾问过你,庄懿皇太后当时还替你遮掩,说什么举子紧张,忘却之事也是有的。哼,朕真不明白你这个状元是怎么得来的。你虽记不得,朕当时草草看了你的试卷,倒还记得。你平身,听朕背诵你的答卷,好教你心里明白,不致糊涂到死。礼部试的题目为《司空掌舆地图赋》,取自《礼记》一书的职官,你的答卷是这样的……。”
在皇上的琅琅诵读声中,当年考试的场面顿时出现在王拱辰眼前。记得礼部头场试刚写了开头,便无论如何写不下去了,脑中一片空白,什么都不知道了,直到昏昏沉沉走出考场,也不记得试卷是怎么做的,写了些什么,又朦胧觉得试卷没答完就到时了。晚上蒙被而睡,大哭了一场,若不是同窗欧阳修一再相劝,第二天就放弃了。
第二场考完,王拱辰偷偷背着欧阳修等人,跑去大相国寺烧香祈祷,又请了一卦,竟是个上上签,道是虽有惊险,并无大碍,自有贵人相扶,为此他竟赏了那卦者五两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