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尽释前嫌(三、四)59(1 / 2)
柳永听了脑子嗡的一下,觉得晏殊的话太精辟了,过去自己怎么就没想到?自己痛苦、经常郁郁寡欢的真正原因,乃是深深埋在心底的痛苦,他的苦闷更多的是这种心灵上的苦闷,仕途不畅带给他的痛苦只是表象。自己是当事者迷,平日总是纠结于考场失利、官路不畅的痛苦,想当然的便认为这是自己人生中最痛苦的事。
而深层次的原因确如晏殊刚才点明的,确实是每当在填词上止步不前或找不到突破点,感到词的创作陷入困境之时,便是自己焦虑、忧思、烦躁最甚的时候,那个时候对他来说格外痛苦。
柳永听了晏殊的话,陷入深深的沉思之中,自己是否在填词上做到了百折不回、呕心沥血的境地?能否自豪地说,我这一生无愧于我毕生追求的事业?
耳听得晏殊问道:“贤俊想到哪里去了?”
柳永这才发现自己已然失态,尴尬地一笑道:“一时走神,丞相莫怪。”
晏殊见自己的话打动了他,呡口茶继续讲道:“而这一点对我等来说,一击便中,一击致命,贤俊不见欧阳公之事乎?未能及时自扫其迹,让人抓住一点攻击其余。当然,对于你来说,你也因填词遭受过不公正对待,因此遭受挫折,官场久困也是实情,这我心里清楚。其实皇上心里明镜一样,也曾向我透露对你不起。事实上,古语云:文章憎命达,如果你一帆风顺平步青云,你又哪里能写出那脍炙人口的《雨霖铃》,赢得‘晓风残月柳三变’的美誉?你在词的领域内开疆拓土,《雨霖铃》成为词中羁旅行役的发韧之作,令我等私下议及都叹羡不已。在他人眼里你是因祸得福,可是他们又哪能体会到一个词家内心的痛苦和屈辱呢?”
柳永没想到晏殊能开诚布公的和自己谈了这么多,有些话也不应该向他讲,于是也平下心来问道:“难道相公就不能两者兼顾?填词度曲在教化民众上已经表明是有益的,当今圣上也持倡导的态度,社会环境允许兼容并蓄,可以光明正大的填词了,现今社会上喜好填词的人比作诗的还多……。”
此时的晏殊尚对柳永持劝勉态度,奈何柳永却借题发挥另发宏论,大讲词在今世,实是应该发扬光大,使之堪比唐诗,显我大宋国朝之文化精深博大,即使自己只能官居下位,不能如晏相那样紫袍金带、高官驷马,也定要在文化史上青史留名。
四
晏殊等到柳永把话讲得差不多了,起身来到柳永身边,牵着他的手来到庭院,两个人踱步走进右手一边的一个精致小园。
柳永的贸然到访让晏殊始料不及,其实他也很想和柳永推心置腹地叙谈叙谈,正好借这个机会把话说破,晏殊解释道:“这多年来,贤俊对我多有误会。不错,最初我确曾看你不起,特别不喜你在绮罗丛中博得的名气。说到这里,真心佩服圣上英明,高瞻远瞩,知人善用。刚才在大厅之上三言两语便将你打发,恕我也有难言之隐。你入仕一晃也十多年了,朝堂之上并不是我在压制你,是朝中始终有那一股势力令人不安,我也只能自保。希文(范仲淹的字)也曾向我说起过你,不是我不肯举荐于你,只恐有我署名反倒于你改官更为有害。你今日来看我,我很高兴,你前些时以屯田员外郎领郎中事的身份赴西北,任务完成得很好,皇上也很高兴,倘若借此契机实授郎中之职,你的一生也就无怨无悔了。以你与圣上关系,你最好抓紧写好西北考察的表章交予吏部,除屯田事宜外,还要加上各地文教的内容,我再择机送呈圣上当面解释,这样可能更妥当。再过几天,你就按我所说递本章,我自会为你从中斡旋。”
柳永听了也很受感动,他真心地道:“多谢丞相肺腑之言,于今芥蒂放开,我方知丞相也。丞相果然非是等闲,十岁为神童,二十三十为才子,四十五十为名臣,六十为神仙,可谓全人矣!”
晏殊听这些话从柳永口中说出,有些不相信地道:“似这等肉麻言语,你怎出得口?”
柳永笑道:“您误会了,这确实不是我说的,而是市井流传已久,是我听来的,我身上恰恰缺的就是这等功夫。”
晏殊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既然今日你我谈得投机,那就不妨谈开,我就再多说两句你不爱听的,话不好听,贤俊别往心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