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梦绕东京(二)91(1 / 2)
二
这一天的游历竟使得柳永心神俱疲,他在辗转反侧之中想到几年前独走西北路的豪情,这才几年功夫,身体和精神状态就已同时老去。柳永披衣起身,轻轻地开门来到庭院,月色宁静,淡荡的秋风似有若无,他的人很平静,缓缓的轻轻的在庭院中踱步,可是他那脑中却不像外表那样平静,一件件的往事,一幅幅的画面闪电般的在头脑中掠过,他深深地陷入到往事的回忆之中。
不知何时,身上有人为自己披上一件夹衣,柳永仿佛浑然不觉,依旧沉浸在他的复杂情感中。
这一生中,他结识了许多的朋友和志同道合的人,许多都是社会上的中下层人,他熟悉他们,了解他们,喜欢和他们一起吃吃喝喝,游逛歌楼瓦舍。他也认识许多高官贵戚,有的尊敬,有的鄙视。
更多的是,一生中结识了数不清的歌女,他与她们一起欢歌跳舞,他能感受到她们柔弱的内心,他同情她们,爱护她们,他为她们写下无数的词曲,甚至在她们的央求撒娇下,违心地写下一些被卫道士称为艳词的作品,头上被扣上“骫骳从俗”的帽子也不后悔。
今晚,这些歌女的模糊不清的面容不时从眼前掠过,有的他还能叫出名字,有的他能想起在何时相识,也有的只是似曾相识,更多的仿佛是从未谋面素不相识,可分明又出现在眼前,柳永不明白了,也许是心神恍惚所至,也许自己也将……?
柳永倚在梧桐树上,脚下的落叶呻吟着发出细碎的咽声,秋光已老,天气渐寒,漫漫长夜。拖着沉重的病体尚有柔情似水的心态,这就是柳永,一个多情到了多病境地的才子词人,一个一生致力于宋词开拓、发展的伟大词人。
柳永重又沿着漫着方砖的甬路踱步,一生中总是深陷在感情之中,对家人、对朋友、对情人、对歌女,思念这个放心不下那个,碧云书断,仙乡路杳,鸿雁难托付,想得越多,反而心里变得更加烦躁不安,真如《楚辞·远游》中所描述的“夜耿耿而不寐兮,魂茕茕(茕音穷,孤独。)而至曙。”
“唉”,柳永轻叹一声,哪堪细把这如许多的往昔情怀、誓约和欢爱一一回忆呢。
始终倚在门边注视着柳永的虫虫,见他停下脚步,仰头望着朦胧的月影,借这个机会走到柳永身边,“七哥回屋吧,外面太凉了。”柳永歉疚地一笑,“又打扰你休息了,让你担心。”
回到屋中,虫虫赶紧为柳永倒杯热水,又给他膝盖上搭上件棉袍,这才问道:“刚才你又填首什么词啊?我只听得几句,见你填词,我也不敢打搅,只得远远地看着你。”
柳永诧异地看着虫虫道:“我没有作词啊?我只是在散步,什么也没想,哦,好像是想了什么事,好多好多,可是脑子里乱乱糟糟的,现在什么也记不清了。”
虫虫笑道:“七哥不是在骗我吧,你那里时而吟唱,时而诵读,断断续续的,不是在填词又是什么?我见惯了你专注填词时的样子,对周围的人和事浑然不觉,物我两忘。”
柳永笑道:“虫妹现在真是大长学问了,连物我两忘这样的词都能随口而出,真让七哥佩服。”
虫虫也笑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着七哥,这些年我还真是读了不少书,背了不少的诗词文章。好了,别打岔,你听我刚才零零散散的记住的几句,是不是你正在构思的词句:金风淡荡,渐秋光老、多情到了多病、那堪细把、旧约前欢重省、惨咽悲凄耿耿、立尽梧桐影。”
柳永暗自吃惊虫虫随口而出的这些话,稍稍编排便是一首绝妙好词,真不知道是自己喁喁而言还是虫虫见景生情。
柳永深情地望着虫虫,说道:“也许你说的是真的,也许是你心里所想的,那咱们就一起填首词吧。”柳永一举手中茶杯道:“词牌就用《倾杯》,金风淡荡,渐秋光老、清宵永……。”
《倾杯》词曰:
金风淡荡,渐秋光老、清宵永。小院新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