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火烧不尽[刑侦]_分节阅读_第30节(2 / 2)
张水听闻,带着对长辈的尊敬礼貌地对周少平问好。
“好孩子。”周少平温和地看着她,眼底又有晶莹闪烁。
谢轻非凝视着他的神情,忽然把人推到一边,低声问他:“你和汤萍萍只是朋友吗?”
周少平没有辩解,语气很平淡地说:“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是,我们当年早就情投意合,约定等她念完书就领证。”
“汤萍萍失踪前,你和她发生过关系?”
周少平目光扫到张水的身影,抿唇道:“没有。”
从他的反应实在不难看出是撒谎,谢轻非意识到他并不想在张水面前承认这一点,不由有些纳闷。
张水接了个电话回来说有事情要先走,谢轻非没回答,看了眼周少平。
张水又和周少平道了声别。
周少平忽然开口叫住她,温声道:“回家路上注意安全。”
张水微怔,随即笑道:“好,我会的,谢谢您。”
他就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目送她的身影渐行渐远,直到彻底消失在视线范围内,才气虚力竭地靠回椅背上。
谢轻非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有些事情不用任何精密仪器的鉴定,彼此间也能感觉出来,这种羁绊比任何法律关系都要深切鲜明。
没等她问,周少平已经兀自开口。
“她和小萍真的很像。”说着,他再难忍耐心里的苦楚,捂着脸大哭起来,“她是我和小萍的女儿,我居然还有个女儿……”
谢轻非在他身前蹲下,有些不知所措,“那你刚才……你不想让她知道吗?”
“没有这个必要了。”周少平摇头,道,“我这么个没用的男人,年轻的时候没保护好她妈妈,这么多年也没为她做过什么,现在人都要死了,还让她知道这些有什么用?不过是拖累她罢了。她……是个好姑娘,看到她平安我就心满意足了,请你帮我保守这个秘密,不必去验证什么了。”
谢轻非听完,心里顿时五味杂陈,竟有一丝羡慕张水。他们父女之间完全没有感情基础,相见不过仅仅两面,他居然可以为了换得她一个好心情而放弃相认的机会,甘愿自己独自在病痛中孤独死去。
汤萍萍和周少平,一个赋予女儿生命,一个放手她的未来,明明他们之间从未有过正常家庭的相处,唯有点人之父母的本能,竟让他们心甘情愿付出良多。
怎么会有这样的感情呢?
谢轻非蓦地想起自己的父亲,她印象里的谢湛还是年轻时的模样,但那模样也有些模糊了。谢湛不是个严父,但他寡言少语,仅有的几年相处里他实在没给自己留下太深的印象,更别提一句关心。
谢轻非漠然地将这些想法从脑中驱散,重新挤出笑容,握住周少平苍老的双手道,“好,我答应你。”
周少平回了医院,谢轻非一整晚上到现在才算有了空闲,回办公室的路上打开手机想要看看曾彦君说的热搜是怎么回事,点开就看到#天宁医院医生殴打病人家属#的话题热度正高。
再一看发布者,风火传媒。
果然隔着门就听到席鸣大声嚷嚷:“这个高宏哲到底想干嘛啊?羊毛也不带逮着一个地方薅的!经营着这么大流量的账号正事不干,一天到晚净忙着造谣了是吧?诶师尊,你来得正好,我跟你说我现在好后悔那天没给这小子套麻袋,气死我了!”
卫骋这个当事人反应倒很平静,扔了瓶矿泉水过去,“忙完了?”
“嗯。你怎么样?”
“一点误会,医院那边会处理。”
卫骋想着还是给她说明情况,毕竟他现在怎么也算天宁分局的一份子,名誉这东西还是要的。
“其实不是什么大事,住院部有个脊髓性肌萎缩症患者,晚发型,来医院看的时候老太太年纪已经六十多了。这病虽然说能治,但所需要的诺西那生钠注射液价格非常昂贵。患者本人有一定的积蓄,所以很愿意配合治疗,但她儿子儿媳一听费用这么高就觉得没必要治下去。一家人整天为这事在病房吵吵闹闹,患者说自己掏钱为自己治病凭什么要被阻拦,当儿子的一时气急说漏了嘴,说这钱早晚都归他,说来说去还不是花的他的。”
江照林惊道:“这是人说的话吗?”
“所以患者被彻底激怒,想要干脆和儿子断绝来往,并要求医院继续给她治疗。”卫骋说道,“这男人没办法了,只好闹到医生办公室,说天底下哪有这么金贵的注射液,肯定是强买强卖的普通营养剂,医生开了能拿回扣那种。”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谢轻非疑道,“我记得你办公室不在神经内科那边啊。”
卫骋道:“对啊,我那天也只是个帮院长送资料的吃瓜群众,正好撞见那个男的恼羞成怒要动手。当时值班的是个女医生,人只到他胸口那么高,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挑她值班的日子来的,因为平时对着另一个人高马大的男医生他还算得上客气。然后呢,情势所迫,我就拦了一下。”
“你打他了?”
“没有。”说到这里卫骋就很烦,“我把他那一巴掌挡掉之后他就哭着喊着说我打了他,又说我们医院骗钱,闹到院长都亲自来了。他不用证明自己做了什么,可我却要证明我真的清白,但办公室里没有监控,他又死咬着不松口,所以我就被停职了。”
“啧,不像你风格啊卫医生。”谢轻非打量他一眼,她鲜少在卫骋脸上看到这么分明的厌恶。他向来不是个斤斤计较的人,没理由会对这件事情表现出这么直白的不耐烦。可尽管如此,他竟然也没有继续追究什么,“那这件事的处理结果呢?”
卫骋说:“我赔钱了,所以他答应不把事情闹大。”
虽然在场的所有医生都看到是对方动手挑事,而卫骋确确实实一根手指头都没伤到他,可医患关系本来就很敏感,他们又没有证据证明谁动手谁又没动手,院方为了医院的名声总要给出一个交代。也好在那人见钱眼开,同意把这事烂在肚子里,这才没走漏任何风声。
“可高宏哲上哪儿知道的?”席鸣纳闷道。
“你再看看博文内容。”卫骋提醒他。
“‘接到网友爆料,天宁医院某心理科医生……’是有人告诉他的?可你不是说这事只有医院内部知道吗?”
“我大概猜得到是谁。”
谢轻非翻看着话题底下的评论,手速越来越快,越看心里越郁闷。她自己就刚刚被摆过一道,不知道卫骋怎么想,反正她是挺生气的。此前她已经让律师向法院提起诉讼,可名誉权隐私权这东西短则几周长则半年都未必能出结果,判也判不了多严重,光是风火传媒这几天的广告费都已经足够他们再造十个八个谣了,简直无需成本。而谣言的摧毁性就在于一经生成,真相就不会有人关注,哪怕用更大的传播度去解释它,最初的负面影响也无法被消除。
尤其在卫骋拿不出证据的情况下。
“谢轻非。”
“嗯?”
“我怎么觉得你比我还生气。”
“你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过不了几天你走大马路上都可能有人朝你吐口水,我是过来人,不比你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