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火烧不尽[刑侦]_分节阅读_第38节(2 / 2)
心情反而更微妙了。
谢湛就这么虎视眈眈地盯着卫骋看了一整顿饭,卫骋也就被他看着,腰杆不敢松半点,觉得吃什么都不大有滋味。
饭后再要告别,谢湛已经没什么理由挽留谢轻非了。
宋芝蕙牵着谢轻非的手笑眯眯地让她下次再来,谢湛站在卫骋面前,锐利的眸光透过镜片看这个青年,语出惊人:“你们晚上怎么睡?”
卫骋愣了一下,说:“我在附近的酒店订了两间房。”
谢湛听到“两间”,脸色才好看了些。
缓了缓,他看向两个女人,道:“听说你同轻非现在在一个单位,她那里都是警察,你无名无分的能待多久?真不打算继承老孟的衣钵了?”
卫骋拿出准备好的说辞:“警务人员长期从事高危一线工作,心理上……”
“行了行了,少说这些没用的。”谢湛打住他,“老孟出事之后最难缓过来的就是我们这些身边人,宋老师又……说不受影响是假的,但总得有个头啊。他们夫妇俩也没个一儿半女,总要有能扛事的人。”
卫骋沉默半晌,说:“您说的我都知道。”
他垂着眼认训,谢湛身形明明已经算高大了,还是要微微抬头才能看到他,心里又禁不住郁闷,“你长这么高做什么!”
卫骋无辜地“啊”了一声。
“……”谢湛长吁一口气,叹道,“都说医者不自医,你也不用勉强自己。宋老师这边平时有我们照料着,不用太挂心,反倒是……”
卫骋了然,“我也会好好照顾轻非的。”
谢湛的眼神又复杂起来,有些没好气道:“她是你的女朋友,照顾她是你的分内之事!算了算了,看你也不像个不靠谱的,等会儿记一下我的电话号码,平时多和我说说轻非的事情,你们不是总在一起吗?”
卫骋掏出手机给他输入时,转念一想,问道:“您平时不和谢轻非通话吗?”
谢湛目露黯然:“她不愿意和我们交换联系方式,只是为了避免意外在幼宜那里留了电话。幼宜是她妈妈的助理,我想着她们年轻人之间应当更聊得开来。哎,她既然不愿意,我们也不好随意打扰,毕竟这么多年都……”
卫骋疑道:“是谢轻非亲口对你们说她不想和你们有联络的吗?”
谢湛微愣,道:“是幼宜转述的。”
说完他自己也顿了顿,干巴巴道:“轻非出生后不久容与就去世了,她妈妈很长时间都没走出来,后来投身在工作上才勉强恢复了精神。轻非小时候我们一家人聚少离多,我知道这是当父母的对她有所亏欠,只想着等闲一点、空一点,或者等这边生活稳定了就把她接过来。我们允诺等她考上市一高就请假带她出去旅行,可到了那一天还是被事情绊住了脚,也没能接到她报喜的电话,这次之后……她大概对我们彻底失望了。”
谢轻非陪宋芝蕙说话一点也没有不耐烦,始终温和地回应着她。卫骋朝她看过去,她比了个“好了没”的手势,示意该走了,他扭头低声对谢湛道:“据我所知,她一直很挂念你们,也绝对没有不愿意和你们联络的想法。谢教授,外人终归是外人,但谢轻非是你们的亲生女儿,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
谢湛是老了,但他头脑很清醒,一朝被点醒,他几乎是惊愕地看向卫骋。
卫骋点到为止,颔首道:“我先走了。”
刚跨出两步,他又匆匆折返,对谢湛道:“这次谢轻非因为担心您的身体特地回来一趟,也不是由谁人告知的,是辛教授写信寄到了警局。”
“你和我爸都说什么了聊这么久?他那么不爱说话的人,怎么就和你有这么多话题。”谢轻非拉过安全带系上,问道。
卫骋笑道:“说明他对我这个准女婿很满意。”
谢轻非脸颊微烫,“说了只是陪你演戏,你还上瘾了?”
“只是陪我?”卫骋转向她,问道,“你爸那边不用解释?哦,没准儿现在你妈也知道了,我师母不是个能藏住消息的人。”
“我这边无所谓。”谢轻非有些自嘲地道。
她拨弄了下手边的塑料袋,这是走前谢湛硬要塞给她的,说是他亲自种出的甜梨,水分足甜度高,口味十分好。
但她从来就不喜欢吃梨。
高强度的工作节奏一旦暂停,她总会有迷茫的时刻,原来这种迷茫还可以通过需要专注力的事情缓解,可她涉足真实的生活后,发觉自己以为的顺流而下的人生也不过是在沼泽中打滚,来来回回都没有走出过多少路。
谢轻非是个行动派,她当然不是没有遇到过问题,只是不管大问题还是小问题,她都坚信能够被解决,能够被解决的自然也算不上问题了。不懂的事情就去学,别人能做的她也没什么不可以,哪怕失败了,只要机会还在,下一次她一定能把这困难踩在脚下。她在这种自信与坚韧中长大,外表风光无限,实则劈开多少大浪跌过多少跟头都只有自己知道,但她毫不在意这些,她坦然地将自己的优越展示于人前,欣然接受别人的夸赞与艳羡,久而久之就忘了疼,觉得自己生来能承受任何重量,不会被任何挫折打倒,无往不胜。
可人怎么会不知道疼呢?
她突然发现自己也没有多么万无一失,甚至她人生中就这一次的疏漏,却酿成了最大也是最痛苦的祸端。自嘲、愧疚、悔恨,很多很多情绪积压在一起,几乎将她的心脏都压爆了。
如果她没有和父母怄气,如果早一点发觉其中的不对劲,她会不会也能和其他人一样有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可事到如今她连在谢湛面前说明情况的勇气都没有,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一叶障目,错失了十多年的亲情,骄傲如她,又要怎么接受这个事实呢?
这是无解的题,因为再没有第二个十年给他们一家人重新开始了。
可她还没有学会怎么和父母亲相处,不知对方的喜好,甚至无法自然地叫出一声“爸妈”。
一片落叶从树上飘下,砸在车玻璃上。
卫骋看了谢轻非一会儿,忽然提议:“要不我们下来散散步吧,我对这片挺熟的,带你走走?”
谢轻非刚才在宋芝蕙的热情招待下吃得很饱,确实需要消消食,也就同意了。
“这里的学校很多,每到周末就很热闹。”两人沿着街头漫步,卫骋每走一处就指着片风景向她介绍,“你们学校作息严格,平时会出来玩吗?”
谢轻非摇摇头:“我们只有周末才可以外出,但我不会把这种宝贵的休息时间浪费在堵塞的交通和没意义的人群拥挤上。你呢?没怎么听你说过大学时候的事情。”
“因为我也很忙啊,要知道像我这种成绩优异的好学生,往往都更被寄予厚望。”卫骋玩笑地说道。
谢轻非忽然想起件事,问道:“你大学的时候见过我的,对吧。”
虽然是问句,但她出口已经很肯定。
卫骋没再顾左右而言他,承认道:“你不是说研一的时候来过我们学校?我就是那次见到的你。”
谢轻非奇道:“那你怎么没叫我?”
卫骋懒懒道:“当时混得不好,怕被你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