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火烧不尽[刑侦]_分节阅读_第67节(2 / 2)
想到这一点,纪承轩觉得没什么迈不出去的,他们两个之间总要有一个活得像个人吧?而他一直都愿意这个人是邵盛。
等邵盛品明白陈疏桐话里的意思,就接到了交警的电话,让他尽快赶过去辨认尸体。
纪承轩从玉楼公馆3520号房间离开后想要给邵盛打电话,但是无人接通。他漫无目的地走在街头,不时拨打那串熟悉的号码,对面传来的始终是冰冷的电子女声,于是他就放弃了。
邵盛一定是工作太忙了,才没有接他的电话。忙是好事,他既热爱这份工作,自己不应该总是打扰他。
纪承轩只是一时想不明白自己活着的意义是什么,世界又是否真的需要他。
午夜街头行人很少,他把口罩帽子,所有遮盖面容的东西通通丢进了垃圾桶,把纪颂这个假面卸掉,自由自在地当了回纪承轩。
这种无拘无束的感觉真好啊,他都舍不得回家了。也就这会儿他能抛开所有的烦恼,忘记身上刺骨的疼痛,他的存在那样渺小,也不会成为邵盛工作上的绊脚石。或许没有他,所有人都能过得更好。
于是引擎声全当做没听见,叫骂声也充耳不闻,烟尘逼近的那一刻,他一点躲避的念头都没产生,只是突然觉得自己很累,累到他不想再继续下去了。
好歹也算掌握了回主动权吧,他在痛苦来袭的时刻无比平静地想着,是他先不要这个世界的,是他亲手做的了结。
原来,生命也可以这样轻松。
……
邵盛没办法辨认这是不是纪承轩的尸体,还是从监控画面中看完了全过程,才确定那堆已经没有人形的血肉正是自己在世上唯一的家人。
当时大概有七八辆超速行驶的跑车,第一个撞到纪承轩的确实是意外,连带着其他几辆车的人都停了下来。卢正卓从其中一辆车上下来,认出了纪颂,看他有出气没进气,觉得遇上这事儿太晦气了,回到车上越想越生气,又来回在他身体上碾压了几次泄愤。
找他过来调查时,邵盛听到他装傻说:“人首先不是我撞倒的,我也吓得不轻啊,所以后来发动车子的时候手脚都发软,不小心又轧到他了。谁撞的他你们找谁去,反正和我没关系。对了,谁是纪颂家属啊,我的心理创伤有没有赔偿?”
邵盛发觉他叫的是“纪颂”而非纪承轩,意识到他是认得纪承轩的。
过了这个黑暗的夜晚,他追查昨晚发生的所有事情,以及涉及这件事的所有人。
陈疏桐被他找到的时候,听闻他要找方旭报仇,及时将他拦了下来。方旭已然是他们轻易动不得的人,更别提当晚在玉楼公馆那位大人物,陈疏桐跟他说,要从长计议。
邵盛多看了她一眼,好笑道:“怎么,你要帮我?”
陈疏桐却认真道:“如果你想对付方旭,我愿意出一份力。”
邵盛下定决心后就义无反顾地辞了职,抛却了自己这么多年努力的成果。
方旭、卢正卓、张海东、赵平、严一渺、范思浩……
严一渺后来在网上看到纪颂的消息,联想到当天帮助清场时听到的只言片语,作为半个业内人士他大概猜得出来纪颂遭遇了什么,心里还是存有愧疚的,所以愿意前往参加纪颂的葬礼。而赵平当时就认出了卢正卓,就已经在盘算怎么给外婆报仇,和邵盛不谋而合,再和陈疏桐三人达成协定,愿意提供一切帮助,只要把卢正卓的命交给他就行。
在邵盛去找范思浩之前,对方却主动找上了他,他支支吾吾说上次片场那番争执让他心里很没底,方旭呢,又总要他把底片交出来,自己因此每天都过得提心吊胆。邵盛没听明白他找自己到底有什么目的,还是范思浩自己问,能不能让他来参加纪颂的葬礼。
邵盛的谋划已经有了简单的雏形,杀人并不是难事,事后想要全身而退,那么就还需要帮手,所以便同意了。
只有一个例外,是李欣遥。
她约了陈疏桐见面,却在看到同行的邵盛时第一眼叫出了他的名字,开门见山地问他想不想要为纪颂报仇。
“我欠他几个人情,一辈子都还不清,所以你如果有这个想法我就会帮你去做。你要是不敢,我自己想办法,也不会拖累你。”
李欣遥这么跟邵盛说。她是唯一一个和他一样,以为纪承轩报仇为目的加入这个计划的人。
之后发生的一切就众所皆知了。
李欣遥假意勾引方旭上床,使他懈怠后的温存时间内,陈疏桐持备用钥匙开门进来,告知方旭卢正卓找他。方旭身无寸缕,不大想穿脱在地上的衣服,陈疏桐却说替换衣物在车上,这会儿雨太大不方便拿,他只好捡起脏衣服穿上。
就在他打领带时,一直在床上没什么动静的李欣遥忽然发难,将陈疏桐事先藏在地毯下的登山绳拿出来从后方套住了方旭的脖子,立刻打开阳台门。与此同时三楼的邵盛感知到绳子的紧绷,开始大力拖拽。借由阳台顶部挂钩生成简易滑轮,拖拽方旭一定程度上没那么艰难,他也就被吊起到半空。
陈疏桐在方旭挣扎的时候开始着手清理现场的可疑痕迹,而李欣遥则若无其事地从方旭房间出来,遇到打牌输了心情不好的卢正卓,故意和他吵嘴,赵平便能趁机将卢正卓打晕,两人再转移尸体伪造现场。这期间邵盛有身体不适当借口,外人只知道他发烧睡着了,他又确实没有出门,便全无嫌疑。
一切配合都在十分钟内完成,收拾完毕各自回房时,还不到凌晨四点。
唯有李欣遥任务最重些,她骑行回到教堂,将折叠车辆和一切工具藏在冰棺底部的夹层里,唯独忍不住碰了棺盖,使纪承轩遗体周围花束的放置位置出现了改变。
而这点偏移本也无伤大雅,被谢轻非发现已是意外之外。
“本来是不会出现方旭坠楼时间晚于车子开走时间这个疏漏的,可我没料到你们的身份,还把卫骋的房间安排在了我的隔壁,我怕他会发现阳台的动静,只好临时让范思浩去把他引到你的房间,并留下陪你们打牌转移你的注意力。可我一个人要拽住绳子确实是件难事,方旭挣脱的时候我几乎以为计划要失败了,连忙把绳子割断打算另想办法,谁知道老天有眼,让他自己从楼上摔了下来。这说明什么?他这条命是注定要被收走的,他就不配活着。”
说到这里,邵盛脸上才露出一丝癫狂快活的笑。
“他们以为承轩不想在自己的葬礼上看到他们,其实错了。承轩不会不高兴,我也不会,因为亲眼看着仇人死在自己面前,这种感觉真的太解气了。”
他望着手掌心缠绕的雪白的绷带,喃喃道:“这是他们应得的。你们可以说我有错,我不该杀人,也可以说他们罪不至死,可最无辜最不应该死掉的承轩,他确确实实不在了,所以他应该看到这一切。
“我不后悔。”
谢轻非第一次在印证真相与自己猜测并无相左时没有生出一点得意,只是平静地听邵盛说完他和纪承轩的故事,以及所有谋划。
她迟迟没有开口说话,邵盛蓦地拉住她的手,以一种哀求的姿态对她说:“谢轻非,我想求你答应我一件事,不是什么难事不会让你为难的。以我们的交情,你帮我这一次。”
谢轻非咽下一口苦涩,道:“你说。”
邵盛道:“让我把追悼仪式举行完吧。你忘了吗?我们来这里就是为了送别承轩。我如果现在跟你们回去了,他就孤零零一个人了。所以就稍微等一等,好不好?”
这件事并不难办,谢轻非也没有不通融的理由,便点头答应了。
邵盛露出个称心如意的微笑,好像刚才剖白一切的杀人凶手不是他。他擦干眼泪,整理衣物,摆弄祭坛一周的花束,催促谢轻非去将其他人都请进来,自己站到了讲话台前等待。
哀乐放响,迟了许久的葬礼终于能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