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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鸣道:“不是说身体不好,出不了门吗?”

“身体不好,但嗓门儿不小,吵个架楼上楼下都能听到,她的存在不会是假,但她的死是真的吗?”谢轻非唇边泛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整个人兴致高了不少,看得席鸣有些心惊胆战,踌躇着问:“师尊,你笑什么?怪渗人的。”

谢轻非说:“我感觉这案子特有意思。”

席鸣立刻看看周围,再压低声音道:“师尊,这话咱私底下说说也就算了,让别人听见还以为你作风有问题呢!”

谢轻非没答,又打电话问了戴琳戒指的来历弄清楚没有,片刻之后文档传来,明确写着是在商贸中心刷卡购买的,账户主人是李文英。

分局派人去请丁阳和李文英时,谢轻非又叫了一队增援来平田县。

“师尊,我们这是要干嘛?这里还有别的嫌疑人吗?”席鸣不解,等看到警车开来,先下车的是程不渝时才隐隐察觉到了什么。

谢轻非一扬下巴:“有没有,看了才知道。”

丁晴下葬的地方被围了起来,野草覆盖大半的坟丘上,破败的木牌已经被虫豸腐蚀得全是窟窿眼儿。

席鸣咽了口唾沫,扛着铁锹问:“师尊,真要挖?”

谢轻非没问答,手里的铁锹直接落在了坟丘上,一把薅下大半层土。

席鸣:“……”

他也不再多嘴,直接开干。

在挖到类似于卷席的物质后,程不渝全副武装过来,接过谢轻非手里的工具道:“剩下的我来。”

谢轻非也怕自己手头没轻重破坏了什么,顺从地让到一边。

程不渝和席鸣还有另外两个警员清理着周边土壤,直至那张早就快和泥土融为一体,只有一点边角破烂还能辨别的草席彻底露出全貌。

程不渝蹲下身,与席鸣合力将其掀开,众人脸色顿时大变。

里面包裹的根本不是残骸,而是一个半人大的,在地下埋藏许久而残破得近乎恐怖的,毛绒玩偶!

席鸣还在为眼前的发现震惊时,程不渝飞快反应过来挡到谢轻非面前,彻底阻隔她的视线。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谢轻非看清了里面的东西,整张脸血色尽失。脑子里陡然发生嗡鸣声,一股难言的空泛感蔓延至四肢百骸,几乎将她的血液都渗凉了。

“席鸣,带你师父先上车,把她送回局里。”

程不渝扶着谢轻非明显僵硬的身体把她带到一边,又把她身上的防护服解了,向意识到不对劲后跟来的席鸣说。

席鸣也匆匆忙忙摘了手套和口罩:“好的好的,师尊,我们走吧。”

谢轻非无力地闭了闭眼,睫毛颤抖不休,虽然意识还清醒着,知道自己身在哪里,又该做何事,却因为神经高度紧绷,耳畔只余下自己剧烈的心跳。

席鸣入职时,听江照林说过谢轻非有创伤后应激障碍,被再三提醒不能让她看到大型毛绒玩具这些东西,但他才来一个多月,从没见过谢轻非症状发作。

程不渝倒是了解,可眼下能代替谢轻非主持大局的显然只剩他了,不能立马跟上车抛下一地烂泥一走了之。

谢轻非靠在车后座,窗户开着供她呼吸新鲜空气,但她额间还是止不住地流冷汗。

程不渝神色凝重地盯着她看了会儿,嘱咐一旁手足无措的席鸣:“先让她回去好好休息,如果一小时之后还没有缓解,到我右手边第一个抽屉里拿药喂她吃,用量都写在盒子上了。”

席鸣记下,程不渝走到车窗前,小声叫了句:“谢队?”

谢轻非掐着眉心,很轻地应了一声。

程不渝温声道:“和席鸣回局里,好不好?”

她说好。

席鸣转过头来:“那程哥,我们先走了,这里就麻烦你了。”

“走吧。”程不渝严肃道,“一定要把她带回局里,不能让她一个人待着。”

天宁分局门口。

谢轻非感觉自己后背已经被汗水彻底打湿,眩晕让她无力睁眼,而闭着眼睛时脑海里又不断浮现出被潮湿的泥土裹住的,腐烂破败的玩偶。

她费力撑起身子,道:“停车,我在这里下就行了。”

席鸣瞄了眼后视镜:“师尊,我开到停车位上,我们一起上去吧。”

谢轻非正色道:“我已经没事了,你就停这,我自己上去。”

席鸣听她声音确实不那么虚弱,又向来不敢忤逆她,商量着说:“那我让江哥下来接你?”

谢轻非陡然睁开眼,口气难得一见的严厉:“我说话没用是不是?”

席鸣吓了一跳:“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师尊……”

谢轻非已经兀自下了车,回眸冷冰冰道:“你走吧。”

席鸣跟着谢轻非也有一个月了,从没见过她如此疾言厉色的一面,她冷漠又易怒,完全像变了个人。但他也联想不到其他,心想着这儿离大楼就几步路,进去就有人了,只好同意:“那好吧,我很快就回来。”

如愿把人支走,谢轻非挺直的腰板才弯了。她捂住心悸不歇的胸口,转身又走出了分局大门。

谢轻非心里比谁都清楚,这次发作比上次更严重,而自己绝无法容忍这样狼狈的一面暴露在任何人眼下。所以尽管脑海一阵一阵眩晕,她还是打算拦个车回家待着。但她显然高估了自己的身体状况,眼前的场景都开始变得模糊,击凿般的剧痛刺激着大脑。周遭来往的车辆都像被消音一般,只剩下滴滴哒哒的,水珠坠落在空旷室内的声音如此清晰,仿佛回忆重现。

朦胧间,她发现面前被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浅淡的琥珀糖浆的味道漫上鼻头,熟悉的声音带着诧异叫了下她的名字。(注)

“谢轻非?”

她整个身体前倾,那个人立即伸手扶住她的两边手肘。

“手怎么这么凉。”

谢轻非听清他的声音:“卫骋?”

“嗯。”

她又确定了一遍:“卫骋。”

“是我。”

谢轻非得到他肯定的回答,总算坚持不住,两眼一闭彻底晕了过去。

卫骋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冷不丁被谢轻非扑了个满怀,当即像被按了暂停键,连呼吸该是个什么操作流程都忘了。

很快他反应过来,感受到她手心不寻常的冰冷后当即把人抱到怀里,边往车位折返边不断在她耳边叫她的名字。

谢轻非睡得不沉,眼皮却睁不开,在她的对比之下卫骋胸膛的温度无疑烫得吓人,她费力一把攥住他的领口,扯得他低下头来。

卫骋脚步骤停,望着鼻息间过度亲近的人,声音有点发抖:“怎么了,你说。”

谢轻非声如蚊咛,偏偏因为应对的是他而不肯减弱半分气势:“你,你走慢点。颠得我想吐。”

卫骋愣了愣,失笑道:“我好心好意救你小命,你还挑上了。”

谢轻非说完这句,脑袋一偏,砸在他心脏跳动的软绵绵的地方。她的脸颊柔软冰凉,发丝不懂事地到处乱钻。

卫骋彻底说不出话了,他垂头看着她的侧脸,心想。

男人T恤里面还是该穿件背心打底的。

第10章

“低血糖,疲劳过度。至于你所说的那些,既然有确切的诊断,不排除她因为这件事心理防线崩溃,体能无以为继而昏倒。对了,她以前遭受过什么特别强烈的精神创伤吗?”

“前年有个案子,追踪凶手的时候我们一个同事被犯罪嫌疑人团伙抓走了,谢队为了救他不得不以身涉险。那群人把她关在地下室,两平米的空间里除了她只有个脏兮兮的毛绒玩偶。我们顺着谢队留下的线索找到了那里,却始终找不到另一个同事,后来才发现……他早就被那伙人杀害了,尸首就缝在地下室那个玩偶里,玩偶表面的脏污其实是氧化后变黑的血迹。

“也就是说,谢队和那位已殉职同事的尸首一起在暗无天日的地方待了整整两天,而其间她并不知道自己找寻的人就在咫尺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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