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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你发一条寻人通告,把死者的已知信息和这张图片一起发布,看看有没有回音。”
戴琳应了,犹豫了会儿,她怯怯地问:“谢队,死者死亡时间太久远了,当时连身份信息都没有完善,更不用说指纹和人脸数据。如果一直找不到该怎么办?”
谢轻非顿了顿,安慰她:“不会找不到的。”
实验室大门紧闭。
希望寄托在白骨身上找到的唯一物证上,等待结果的过程分外煎熬。
席鸣早上已经找到了当初施工的承办方,谁知道包工头和手底下的工人压根儿没签劳动协议,临时招来的人干的是一锤子买卖,完事儿就散伙了,让他交当时负责的工人名单也交不齐全,只能凭记忆力勉强写出几个名字。席鸣匆忙收集了仅有的几个工人信息,找过去不是换号码了就是远在外地,连交流都很困难。
席鸣整个人累得挂在椅子上,委屈巴巴地对谢轻非说:“上次丁阳的案子那么轻松就搞定了,我都没想过原来一点小线索的追查会这么难。一整个上午啊,我微信步数都上五万了,还什么都没查得到。”
他看着神色自若的谢轻非,纳闷道:“你怎么精神还这么好?”
明明她也忙得没空闲,分局和技术中心两边跑,中途还抽空去市局找画像师讨论了颅面复原图,还落后他一步到实验室,居然汗都没多流几滴。
谢轻非欣然接受他艳羡的目光,轻描淡写地说:“我体能也是全局第一。”
席鸣:“……”
谢轻非从抽屉里找出块巧克力,掰了一半分给他,自己叼着另一半,丢垃圾时不小心碰到曾彦君桌面边缘支出来的一沓纸,纸张纷纷扬扬洒落在地,她捡拾时发现了张水博文的打印稿。
实验室还没动静,她顺势坐下,又把这篇文章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文字是很能传递写作者情感的东西,谢轻非对热搜上的大反转一直没有流露出偏向情绪,就因为她始终觉得张水的写作初衷绝不是为了搏流量蹭热度,她能看出她的紧张和恐惧。
看着看着,她伸手从笔筒抽了根红笔出来,在目光停驻的地方做起批注。
“她的头发很长很长,一直拖到大腿,像一把被遗忘多年,让灰尘占据了的稻草。”
被描述对象卫生问题得不到及时处理。
“她的眼神呆滞,见到我时只是惊恐,拼命往那张只有不到一米宽的窄床上缩。”
安全感缺失,常年闭门不出。
“墙壁是草泥涂抹的,布满了黑色的抓痕。放眼整个不到两平米的空间,到处都是这样的痕迹。”
生活环境简陋,没有私人空间,易产生精神压力。黑色抓痕,疑似手指抓挠墙壁留下的血迹。
“但只要不让她离开这座阁楼就没事。”
非自愿被囚禁。
“我尝试和她交谈,她好像听不懂我说话,只是好奇又瑟缩地看着我。”
言语不通。
“我想伸手帮她理一理头发,她却突然抓住了我的手尖叫起来,一边攥住我不撒手一边发出奇怪的声音。”
谢轻非写字速度到后面逐渐放慢,这一句之后,她神色凝重地写道:自我保护机制敏锐,疑似长期遭遇暴力对待,对亲密接触排斥强烈。
“怎么了师尊,”席鸣注意到她表情不对劲,过来忧心问了一句,“啊,你在看这个啊,不是已经官方辟谣了吗?”
这篇文章长达两千字,是以张水的第一视角先交代自己的身份、经历、事发起因,再结合回到家中后的一系列见闻提出了相关怀疑,主观性很强烈。她直白地表明自己对养父母的感念,也没有掩饰对亲生父母的淡漠,她尽量把觉得奇怪的地方都罗列清楚,并附以自己的猜测,唯独在这一段上采用了风格与全文格格不入的文学性描述。
她在小阁楼看到的一切不同寻常都被生父以一句“她精神有问题”解释了,有这个前提因素在,小阁楼的种种异样又显得很合乎情理。张水亲眼见过了汤萍萍,对方的表现很符合精神异常的反应,这一点与她的其他怀疑并不矛盾,接着她又被汤萍萍的突然发狂转移了注意力,使得她忽略了环境本身反馈的线索。后续再描述小阁楼给她的初印象,笔触就有不同。
而这样的描述,恰巧因为没有主观臆断而显得信息量丰富,引起了谢轻非的注意。
“官方能够查到汤萍萍的身份信息,通报内容肯定没问题,”谢轻非将笔掷入笔筒,觉得嘴巴里的巧克力气味苦茵茵的,“可谁说张水和平湖县警方之间非要有一个说的是错的?”
席鸣蓦然睁大眼睛,失声道:“你的意思是……”
“砰砰砰!”
大门被急促拍响,卫骋推门进来时神色凝重:“证物复原完成了,那张纸是份大学录取通知书,上面有姓名。”
谢轻非眼皮一跳,“叫什么?”
卫骋道:“汤萍萍。”
“汤萍萍同学:
经本校批准录取你入外语院(学)英语专业本科新生。请于一九九五年九月十二日至九月十五日, 持本通知书入学报到。”
早年的录取通知书内容还是手写,是持有者到大学报到的唯一凭证,重要性不言而喻。万幸纸张受到了死者的多重保护, 上面的墨水印才没被彻底洇化。通知书落款是升州大学,两枚红色印章分别是市招生委员会和学校的。因为右上角就有通知书编号,只需和升州大学核实就能查到相关资料。
年代久远, 又是纸质档案,查询起来很费时间。校方的回应还没来, 戴琳这边倒得到了一条新的线索。
早上寻人公告发布之后, 中午就有个电话打过来问情况, 并说自己可能认识画像上的女子, 人已经往分局赶来了。
席鸣很是意外:“真的?人都死了二十多年了……”
公告寻人最怕的就是各种碎片消息真真假假涌进来,核实会很耽误追查时间。这么快有人响应, 确实不大靠谱的样子。
“我没说人已经去世了, 只是当成平常的寻人启事发布, 如果是家中有人口失踪的肯定就会更关注一些。”戴琳难得说这么长一串话, “打电话过来的人说自己叫周少平, 之所以这么快注意到我们的消息就是这个原因。他说今天看到新闻里的消息, 发现包括图像在内的所有信息都和他曾经失踪的好友相似。”
江照林拎了两兜盒饭上来:“先吃了再说吧, 今天食堂有可乐鸡翅,我额外打包了两盒呢。”
谢轻非对自己的胃还是很关照的, 打算顺便去给杯子添点水。
想着卫骋头回跟案子, 她还额外关照了一句:“不用给自己太多压力, 目前的线索已经很明朗了。”
卫骋从化验单中抬头看了她一眼, 倒没有露出太疲惫的神情。他还保持着专注时略显严肃的模样, 斜对向她的侧脸轮廓锋锐,有种直白的侵略性, 目光凛如霜雪。
谢轻非鬼使神差又问了一句:“你……想喝什么?我帮你带。”
他眨眨眼,平易的笑意又立马占据了脸庞,说:“咖啡就好。”
有什么好笑的?谢轻非立刻拉开和他的距离,清了清嗓子,随意道:“行,什么口味?”
“还有得选吗?”卫骋真心有点意外了,据他观察,茶水间并没有咖啡机。还是放在了什么其他位置,才没被他看到?“中烘的曼特宁就可以,谢谢。”
谢轻非笑了一声,拉开抽屉给他看:“你的选择只有奶香速溶和原味速溶……哦,你运气不错,这儿还有一袋特浓速溶。”
“……”卫骋瞟过去只一眼,嫌弃道,“我都不想选,速溶咖啡和涮锅水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少爷,你当这是在哪儿?”谢轻非满不在意地撕开一袋涮锅水原料倒在杯子里,“总归就喝个□□,手冲和涮……和速溶也没有本质上的区别。挑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