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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轻非道:“现在你知道了我的秘密,为了保证公平,你也要告诉我你的。”
卫骋好笑道:“谁答应你要做交换了?”
“我不管, 你已经听见了。所以你现在给我讲你为什么没继续当外科医生而是半道改学了别的专业的故事。”
“……”卫骋彻底哭笑不得,“你连这都看出来了,我还有什么可以说的?”
他笑意减淡, 点头承认:“我的职业规划里一直都是想好毕业后当外科医生的,只是后来心态方面出现了点问题,就改了方向。”
谢轻非道:“我一直觉得能做医生的人心理都是很强大的。”
卫骋一挑眉:“你是在夸我吗?”
“听不出来就算了。”
“我明明是受宠若惊后的正常反应。”
“所以你其实没我以为的这么厉害?”
“虽然我很不想承认这一点, 但是……没有谁这么幸运一辈子不会有想不通的事情,有时候钻起牛角尖来, 再强大的心理也会溃决, 你会发现那些笃定会履行的人生规划在现实面前根本不值一提。而我的新选择也未必不是一条适合我的路, 起码我能给自己的异样一个合乎常理的答案。”
“这就是我向来不信心理治疗的原因。”
卫骋顿了顿, 道:“为什么?”
“因为你们总要给某种行为、某种思想一个特定的解释,给它们贴上标签分门别类。可能那本来只是个挺正常的表现, 却因为符合某些定义就变得‘不正常’了。比如抑郁、低落、恐惧, 这明明是人本能带有的情绪波动, 我并不觉得该被划分成异类表征。就像你说你钻牛角尖, 那么你又要用哪个定义来诠释你的想法呢?你是害怕, 亦或是茫然, 这不是什么天大的罪过, 方向不对了找正就是,硬给自己找个病症归结进去, 安慰自己治愈就好, 可这除了能带来一时的安全感, 并不能真正从根本上与自己和解。
“你有没有想过, 其实精神疾病在被定性之前, 所有人无论健康与否都一样相处生活,只是各自选择不一样。或者说, 精神疾病是先于正常思维存在的,后者才是派生产物。如果不是因为某种‘少数服从多数’的规则,正常思维也可以变成精神疾病,精神疾病反过来就成了默认的正常思维。”
卫骋一时语塞,苦笑着摇头,“你简直要把我一个专业人士给说服了。”
谢轻非扬了扬下巴,“怎么样,是不是有种拨开迷雾见青天的感觉?”
卫骋:“胜读十年书。”
“你少敷衍我。见惯生死的不只有你们当医生的,我可以坦诚地说我会受到影响,你也不用在我面前装无所谓,只是害怕而已,这没什么好丢人的。”
“你又知道我是因为害怕?”
“也没准儿是因为别的?反正结果都是殊途同归。正因为做不到完全的不在意,我们才会有各种烦恼。有个名人就说过,完全的理性是不存在的,人总要多多少少被情感驱动,这种驱动力才是矛盾的根源。”
“哪个名人说的?”
“我啊,等我死了,这就是名人名言。”
“不要胡说八道。”卫骋心都被她说乱了,狼狈地别过头,“回屋睡吧,你喝了酒,风吹多了容易头疼。”
谢轻非不满道:“说了半天,你还没告诉我你的秘密。”
“你要是觉得吃亏了,我可以跟你说个别的。比如你想不想知道我又为什么非要和你争第一?”
谢轻非眨眨眼,忽然捂住他的嘴,“我想知道,但你现在别说,我怕我明天醒了就忘了。等我下次没喝酒的时候你再告诉我。”
然后她掏出手机点开录音,“我怕我连你欠我一个秘密也忘了,所以你快点配合我录个证据。”
卫骋:“……”
他失笑道:“你真的是个很专业的警察。”
“你也是个很好的医生,”谢轻非轻轻道,“和你聊天很开心。”
卫骋心头一软,刚想温情几句,就听她舒心地说:“知道你也不是事事都顺心,我心里平衡多了。”
卫骋:“……”
他走到栏杆边,没好气道:“我走了,你往后退点别挡着我发挥。”
“哎呦,我可稀罕凑你跟前了。”谢轻非挖苦道,“赶紧的吧蜘蛛侠,翻不出个筋斗云来我都看不起你。”
“谢轻非,你真是可爱不到三秒。”
卫骋说完助了两步跑,手掌刚撑上栏杆,一阵锐利的疼痛钻进皮肤,而惯性没给他立马停下的机会,摩擦顺带划出更长的伤口,他“嘶”了一声,很不好看地起跳失败。
“怎么了?”谢轻非没立刻嘲笑他,就着光扒开他的手看。
一条两公分的伤口明晃晃出现在他掌根部位,鲜血很快漫出来,一直流到了手腕上。
卫骋脸色冷得像冰块,整个人的体温都好像顿时降了几度。
“这儿有个钉子冒出来了,你这么大眼睛没看见?也不知道有没有生锈,你明天还是去打个破伤风更保险。疼不疼啊?”
谢轻非说了一大堆,没见他回一句,一抬头,卫骋半张脸隐在暗处,额间一串冷汗晶莹发亮。
谢轻非反应几秒,试探道:“你该不会晕血吧?”
卫骋闭了闭眼,唇色都淡了。
“你真晕血啊?!哈哈。”谢轻非笑完忽然愣住,“不对,你以前没这毛病啊。”
她记得有一回体测,两个班安排在一起,她短跑冲刺的时候旁边跑道的女生不小心摔在她脚下,连带把她也绊倒后,还是卫骋抱她去的医务室。又因为值班的老师不在,他亲自帮她擦拭处理了伤口。那会儿他可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嘲笑她的话就没间断过。
卫骋按按太阳穴,说:“后来才有的。”
“我房里有医药箱,进来我给你处理一下。”谢轻非道。
卫骋做事都是目的明确的,他坚定要当外科医生时肯定不会连这么基本的问题都考虑不到,而他曾经又确确实实没有晕血的情况。谢轻非猜到这也是他转换专业的原因之一,突然有点不想去揭他的伤疤了。
她用双氧水将他的伤口冲洗过,观察了一下好在只是皮外伤,划破程度并不深,就用纱布帮他包扎了起来。
她的手法当然没多娴熟,打结时又把他弄痛了,卫骋顶着头晕还要嘴贫一句:“有没有人说过,你包扎的水平很差。”
“我还真没给第二个人包扎过。小白鼠同志,我真是有点好奇,你既然晕血又是怎么去当救援志愿者的,你救人还是人救你啊?”
“没听过脱敏治疗么?”卫骋这会儿已经缓过来大半,脸色没有那么苍白了。
“所以你是以身试法,证明了脱敏治疗的无效性?”
“如果完全无效的话,我现在该跟你上次似的不省人事了。卫骋忽地凑近她面前,眯着眸道,“谢轻非,这么会找我的茬,你其实根本就没喝醉是吧?”
“我本来就没醉。”
他坐在床边,两人的位置有上下高度落差,谢轻非下意识伸手抵住他的下巴,干巴巴地说道。
卫骋哼笑道:“真的?那你占我一晚上便宜,打算怎么还啊?”
谢轻非恼怒道:“谁占你便宜了?”
“你现在就在摸我。”卫骋慢悠悠地,以一种谑而不虐的口吻说,“刚才还抱我、拉我手,我都没跟你计较,你怎么这么快翻脸不认账啊?”
谢轻非:“……”
按理她不该语塞,但莫名的,看着他的眼睛她就有点心虚。往常都是别人看她时会有这种感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