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2 / 2)
正纳闷,又听席鸣吐槽道:“有蚊子也就算了,我一个人总不能和昆虫计较。但昨天大半夜不知道谁屋里的床吱吱嘎嘎晃个不停,真是好没公德心!”
隔壁桌的人不怀好意地说:“旅馆嘛,难免会有……嘿嘿。”
席鸣很纯洁,没想得通这人“嘿嘿”二字中的猥琐之意,刚要追问,卫骋在桌底下踹了他一脚。
席鸣嗷嗷喊痛,“你干嘛呀!又没说你!”
卫骋:“……”
目睹着一切的谢轻非:“……”
她要没记错,床之所以会吱吱嘎嘎响,是因为她当时在嘲笑卫骋。但这前因后果纯洁得不能再纯洁,根本没有那层原因!
郁闷的同时,卫骋眼光扫过来,被她狠狠一眼瞪了回去。
“对了哥,你这破伤风针待会儿就去诊所打吧,我看了下导航,最近的医院离这儿还有点距离,路又不好走。”席鸣默不作声地环视着周围盯梢的人,随意道。
卫骋点点头。
席鸣又指指他的绷带,“虽然伤在右手确实不怎么方便,但你好歹也是个……对吧,怎么包得这么丑。”
话音刚落,卫骋就忍不住笑起来。席鸣不明所以,就听见谢轻非脚步很重地踩着楼梯下来。他有些胆怯地悄悄问卫骋:“我师尊心情不好?”
卫骋说:“我这个绷带吧,其实是你师尊帮我包的。”
席鸣:“……”
“没关系,念你初犯,她不会计较什么的。”卫骋安慰道。
席鸣抖了抖唇:“你就这么确定我是初犯?”
“……”卫骋道,“厉害。”
他们逃跑似的先往当地诊所去了,谢轻非慢悠悠喝完粥,九点钟的时候电话终于响了起来。
贾正义在那头兴师问罪:“谢队长,县派出所的民警是你叫来的?”
谢轻非佯装不知:“什么民警?”
“就是……就是突然来了好几个警察,把汤萍萍给带走了!”
“既然来的人是警察,那你担心什么。”
“我……”
“贾镇长,我人也刚醒没多久,确实不清楚你那边的情况。要不你先问问清楚?”
贾正义语带不安,敷衍了几句之后将电话啪嗒挂断。过了几分钟重新拨回来,好声好气地解释道:“不好意思谢队长,确实是县里安排的上门慰问活动,看汤萍萍情况特殊所以才带她去诊所检查身体的。昨天晚上发了通知,是我喝大了没看到。”
昨晚贾正义带人一心想把俩人灌醉,看她们都是女人以为很容易,谁知道那个叫戴琳的小警察看着不声不响,酒量却好得要命。几轮喝下来她俩没醉,他们个个不省人事了,也就错过了这一通知。翌日突然被警察找上门,当然什么准备工作都没做。
谢轻非道:“弄清楚就好。这是好事啊。”
贾正义连连称是。
原本民警们是打算带汤萍萍去县里的医院检查的,但利双富没同意,说汤萍萍不能离家太远,否则情绪会更不稳定,几番推说协商,最终同意就近带她去镇上的诊所。
谢轻非抬头看天色,琢磨着要不要亲自去诊所看看,刚走到门口就被几人拦住。
“谢队长,外面日头这么晒,您就别出去奔波了。”
谢轻非哪还能听不出他们的意思,也没强求,乖乖上楼回了自己房间。
贾正义眼下自顾不暇,不知道要做什么举动稳定形势,只期望诊所那边不会查出什么端倪才好。但谢轻非的存在确实又是个不容小觑的威胁,索性先一不做二不休将她困住。
合意镇诊所很小,里面拢共两个医生,只用一道帘子把两拨人隔开。
卫骋按着胳膊上的酒精棉球听面前穿白大褂的老人嘱咐注意事项,注意力却一直放在帘幕后面的几道人影上。
原本狭窄的空间因为挤了两个民警一个大夫而显得格外逼仄,汤萍萍就蜷缩在病床上,利双富捏着她的手腕守在床边,一边抹眼泪一边很是认真地听医生的分析。
“听你描述的这些……她的表现倒是符合精神分裂的症状。”
利双富揉着烂红的眼睛,苦兮兮道:“看她发病,我这心里也跟着难受啊。”
他伸手要去抚摸汤萍萍的头发,被她急速闪躲开来。利双富也不生气,收回停滞在半空的手幽幽叹息一声。医生和警察看他这副模样,心里也满不是滋味。
卫骋还没有和汤萍萍正面接触过,只是刚才听了一耳朵利双富的描述,再结合汤萍萍的反应,医生的猜测保守看来是有依据的。但谢轻非先前和他说过她亲自与汤萍萍接触过后的感觉,笃定地认为她没有问题。
但如果是精神分裂症,患者没有发病的情况下意识一般也是清晰的,可能谢轻非恰好遇到了她正常的样子。
汤萍萍她对外界有强烈的不安感,下意识做出防御姿态,甚至会有攻击性举动,这都符合被害妄想的表现。加上她“喜欢”远离人群独居,淡漠交流,言语没有条理,又是意志与行为障碍的表现。
这都没有错。
精神分裂症是通过临床症状来判断的,不像肉.体上的症结还能通过仪器精准评估。如果一个人在接受观察期间各方面表现都与常规的症状表现形式相符合,那么他大概率就能被确诊。
“可能那本来只是个挺正常的表现,却因为符合某些定义就变得‘不正常’了。”
卫骋脑子里忽然想起谢轻非说过的话。
因为谢轻非说过这句话,他又信任谢轻非的判断,所以一开始就是带着看待正常人的眼光去看待汤萍萍的,能摈弃她身上所有的干扰因素从头进行诊察。
“她的腿坏了很久了,骨头都已经错位,想要恢复没那么容易,我这儿是没办法。如果发现问题的时候就及时送医绝对是能治好的,怎么现在才想着过来呢?”
利双富假惺惺地说:“当初只是不小心摔了一下,以为疼上几天就好了,哪想得到会这么严重呢?”
一旁民警问道:“到底是怎么伤的,能检查出来吗?”
医生摇头:“恐怕得到医院去拍个片子才能知道。”
“不能去医院!”利双富骤然大声,见几道目光齐齐落在自己身上,他才慌张地放低声音,“不能去医院,小萍不能离开家。”
他扣着她手腕时力道越收越紧,已经在她枯柴似的腕子上留下红色指印了。汤萍萍吃痛地呜咽一声,扑上来扯住民警的衣角呜哩哇啦说了一长串话。
可惜没人听得懂她在说什么,利双富拧着她的肩膀把人拖回怀里,抱歉地对民警道:“对不住对不住警察同志,你别看她人傻,旁人说话还是能听得懂的,你这一说要带她去远的地儿她就不乐意了。”
又低声哄着汤萍萍:“你听话,我们不去哈,听话,不会有人带你走的。”
汤萍萍死死咬着唇,赤红的眼睛盯着他看,眼泪鼻涕都涌出来,利双富立刻用自己的衣服帮她擦拭干净,无微不至地关照着她。
正同卫骋交代完的老医生也不由得被对面动静吸引,闻言叹息道:“老利对这媳妇儿也是真用心了。”
卫骋脸色却并不好。他也曾自驾去过梁州,走访过不少小村落。在当地待的时间有长有短,但对各地乡音依稀留有印象。尽管不能像张水那样分辨汤萍萍口中咿咿呀呀的是哪个语系的分支,也足够他确定这不是精神异常下的胡言乱语,而是梁州的一种方言。再者,情绪的表达不单只依靠语言,他光听这呜咽就已经能明白谢轻非所说的她是在求助是什么意思了。
镇上诊所的医生们也都是当地居民,和利双富相识,不会把他想成十恶不赦的坏人,当然少有异样的猜测。普通人一般不会用恶意去揣测身边的熟人,哪怕真的讨厌对方也少把那些离自己生活很遥远的恶行套用在对方身上。一个老实憨厚的农民和一个精神异常的妇女,组合在一起只会让人觉得双双都是可怜人。加上利双富人前表现得就像一个深爱妻子不离不弃的好丈夫,更加深了人们的这一印象。
可如果跳出这一层旧相识的关系,以张水、谢轻非,乃至卫骋自己这个外人的视角来看,利双富的种种表现其实漏洞很多。他忽略妻子的腿伤致使她多年残疾;不配合带她去往医院接受正规治疗;他知道她是个病人,却不间断地让她怀孕生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