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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他要握上她的手时,一道带着喘气的声音打断了将要完成的动作。
曾彦君疾步从楼梯口走来,对着卫骋就说:“卫医生啊,你上热搜啦!”
谢轻非与卫骋对视一眼, “你干嘛了?”
卫骋无辜道:“我哪有时间干什么?整天和你在一起,遵纪守法都来不及。”
刚说完,他脸色一变, 脑海里浮现出一张印象不深的面孔来。
谢轻非手里的事情还没办完,张水和周少平都在接待室等着她过去,卫骋也知道她忙, 便道:“没事,你忙你的。”
谢轻非“哦”了一声, 没再浪费时间在无用的客套上。
张水拿着报告单魂不守舍地从程不渝那儿走出来, 在走廊上正巧和席鸣碰上, 发现他身前推着的轮椅上坐了位老人。几声咳嗽抑制不住地从老人唇边倾泻, 张水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
他仰头看着她时眼神微有些迷离,张水注意到他腕上的手环, 也就不奇怪了。只是忍不住感叹不知道他是哪桩案件的被害者家属, 病中还要来公安局接听噩耗。思及此她目光中露出怜悯, 安慰性地朝他点了点头。
擦肩而过后, 周少平忍不住回过头, 只捕捉到她的背影。
席鸣俯身问他:“怎么了?”
周少平道:“那个姑娘是谁?”
“你说张水啊, 她就是‘小阁楼’一案的报案人, 如果不是她发现了不对劲我们也没那么快调查到利双富一家。”
“她是……利双富的女儿?”
“不是。谢队说她是汤萍萍的女儿,但和利双富没有关系。”
周少平激动地捏住自己的膝盖, 几乎忍不住要张口叫人了。
对啊, 她是小萍的女儿, 她和她母亲长得那样相似, 都有一双明锐的眼睛, 鼻梁生得高挺好看,以至于他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想起了当年那个姑娘。他苦苦等待了一辈子, 爱人就埋在与他一路之隔的水中不得安生。现在他要死了,为什么又要让他遇到这个女孩呢。
席鸣担忧地问:“你没事吧?是身体不舒服吗?”
周少平拭去眼角的泪花,笑着摇头:“没有,我们走吧。”
一进门,在屋里等待的谢轻非转身对张水道:“真相已经查明,利双富就是杀害你母亲的凶手,戴琳应该已经在编辑通报内容了,你放心吧。”
张水对于亲生母亲汤萍萍完全没有印象,就算现在知道了全部的真相,除了悲愤短期内也很难对她产生什么感情,所以情绪还算得上稳定。
谢轻非道:“汤萍萍的堂哥也在,计划之后带她的遗骨回并州,你如果有跟着去的打算可以和他说,毕竟亲人一场。”
“应该的,我会和他一起回去。”
“好,还有什么问题吗?”
“谢警官,你知不知道我爸爸是谁?”
谢轻非停顿了一下,看着只隔了扇玻璃门的周少平所在的房间,实话实说道:“我也不知道。”
张水淡淡一笑,虽然有些遗憾,但也不至于就特别伤心,说:“其实只要不是利双富我就已经很满足了,光是这一点我觉得还算幸运吧。我二十多年来都没有吃过什么苦,养父母对我很好,现在我又知道我的亲生母亲是一个很勇敢的女人,这一切都已经足够了,怎么还能奢望太多呢?”
谢轻非觉得张水是个很洒脱的人,见她不在意也放心了很多。
她其实想过为什么汤萍萍在利双富口中是个听话识时务的女人,大概她的一切顺从所为的只是让自己的孩子有出生于人世的机会,她知道在利双富眼里这个孩子还有价值,不会被杀死,所以哪怕孕期承受再多折磨也隐忍着直到诞下这个生命的一天。她比阿桑年长,又更有学识,想要逃离未必没有办法,只是她不能拿孩子的命去冒险,所以拿自己的命去换了张水的出生。好在她的选择没有错,她是一个勇敢的母亲,也生育了一个勇敢的女儿。
二十多年后是张水顶着最大的压力甘愿背负一切骂名去换了一个寻找真相的机会,让被埋葬的、被掩藏的所有所有都大白于天下。
张水问道:“谢警官,阿桑以后会怎么样?”
她犹记得那一次见面时她求救的眼神,尽管两人不再是母女,也更担心她的境况。
谢轻非道:“她还需要住院接受一段时间的治疗,等身体好转过后再看她意愿。”
张水道:“后续的事情可以交给我来办吗?”
谢轻非看了她一眼,张水笑道:“真相水落石出后我有了亲人,坏人也会得到应有的惩罚,可是她什么都没有。她这一生太苦了,我做这些本意就是想帮到她,所以现在再多帮些忙也没什么大不了,反正都是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两人谈完出来,周少平还在等待。
张水看到他时心中总有些亲切感。她站在谢轻非身后发现周少平也在悄悄打量她。
谢轻非一时不知道该怎么介绍关系,斟酌后对张水道:“这是汤萍萍的朋友,这些年也一直在找她。”
张水听闻,带着对长辈的尊敬礼貌地对周少平问好。
“好孩子。”周少平温和地看着她,眼底又有晶莹闪烁。
谢轻非凝视着他的神情,忽然把人推到一边,低声问他:“你和汤萍萍只是朋友吗?”
周少平没有辩解,语气很平淡地说:“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是,我们当年早就情投意合,约定等她念完书就领证。”
“汤萍萍失踪前,你和她发生过关系?”
周少平目光扫到张水的身影,抿唇道:“没有。”
从他的反应实在不难看出是撒谎,谢轻非意识到他并不想在张水面前承认这一点,不由有些纳闷。
张水接了个电话回来说有事情要先走,谢轻非没回答,看了眼周少平。
张水又和周少平道了声别。
周少平忽然开口叫住她,温声道:“回家路上注意安全。”
张水微怔,随即笑道:“好,我会的,谢谢您。”
他就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目送她的身影渐行渐远,直到彻底消失在视线范围内,才气虚力竭地靠回椅背上。
谢轻非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有些事情不用任何精密仪器的鉴定,彼此间也能感觉出来,这种羁绊比任何法律关系都要深切鲜明。
没等她问,周少平已经兀自开口。
“她和小萍真的很像。”说着,他再难忍耐心里的苦楚,捂着脸大哭起来,“她是我和小萍的女儿,我居然还有个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