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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上说有人曾经告诉过我,但我确实没得到过任何消息。”谢轻非眉心也蹙紧了。
她父母都是再严谨不过的人,绝不会无中生有说这些话。而且在读信之前谢轻非对内容并没有多少期待,她不觉得她们亲子间有多少情分可言,可这字字句句在脑海中过完,她竟读出了让她无所适从的关切与思念。这会是十多年对孩子不闻不问的母亲写出来的内容吗?
她心绪有点乱了。
卫骋道:“想知道他们的住址并不难,你如果要去,我可以陪你。”
谢轻非抬头看了他一眼。
卫骋立刻又道:“因为我也要去北京参加个研讨会,顺路带你而已,不是特意陪你的。你去不去?”
“去啊,”谢轻非慢吞吞道,“毕竟我的乐高都被你热心拼完了,留在家我也没事干。”
卫骋:“……”
从升州飞到首都机场要两个小时。
卫骋要了谢轻非的证件号码, 出行一切没用她操心。舱内仅他们两个人,交谈要方便很多。
谢轻非有点坐立难安。
按照过往的经验,每次她和卫骋在一起都会遇到点情况, 别的也就算了,毕竟在辖区内还没什么是她应付不了的,可这次是在飞机上, 在空中。
谢轻非很惆怅。
她看不到经济舱的情况,身边也见不到除了空乘以外的人, 无法预判时局。
如果有人突发疾病呢?那还好说, 卫骋起码能够应对。
如果有人劫持飞机呢?她和卫骋两个人, 未必能妥善处理。
如果机长出了事, 飞机失去控制呢?
谢轻非用力摇了摇头,看向与他们所在位置仅一门之隔的驾驶舱。
卫骋道:“你今天有点奇怪。怎么了?”
谢轻非道:“卫骋, 你会开飞机吗?”
卫骋一愣, 说:“我会开直升机, 有证。”
谢轻非指指脚下:“这个呢?”
“客机?”卫骋失笑, “你把我想得太厉害了。”
他也不会。
谢轻非凝重地说:“以后工作忙了出外差不可避免, 我觉得你可以抽空去学一下。”
卫骋奇怪道:“我学这个干嘛?”
谢轻非沉默几秒, 说:“技多不压身。”
卫骋看她像在看笨蛋, 说:“你要是困了就睡一会儿吧,我们最早也要九点才能到。”
谢轻非道:“嗯, 你睡吧。”
“……”卫骋拉下眼罩, “随你。”
他只当她是“近乡情更怯”, 怀抱某种对见家人的紧张。
其实谢轻非的紧张情绪确实占大多数, 她不想承认这一点, 只好把注意力转移到关心飞机的安全问题上,多少能心态平和一些。
首都机场。
卫骋自睡中醒来, 发现谢轻非依然精神百倍地端坐着,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航空公司请她来站岗的。
“谢轻非,”卫骋在她耳边打了个响指。
飞机安全落地,谢轻非侧头平静道:“什么事?”
“没什么。走了。”卫骋道。
首都的气温比升州温和太多,没有烫皮肤的那种热浪刮在身上还让人有点不适应。
谢轻非托人打听了谢湛的住所,问卫骋接下来怎么安排。路边早有车子在等待,卫骋接过她的行李放上后备箱,道:“我的事情不急,先送你吧。”
看谢轻非站在原地不动,他又补充了一句:“我提前一天过来的,事情都安排在明后,所以今天很空。送完你我会去我师母家吃午饭,时间上没有冲突。”
谢轻非这才“哦”了一声,安心坐到了后座。
卫骋在门外和司机交谈了几句,人走后他敲敲玻璃:“坐前面来。”
系好安全带,谢轻非问道:“你亲自开吗?”
“是啊,”他语气轻飘飘飘的,“我容不下第三个人打扰我和你的二人世界。”
谢轻非对此发出冷笑。
卫骋:“地址。”
“我看下。”谢轻非翻开备忘录,报出区域和线路。
卫骋扬了扬眉,“我师母也住在这附近。”
谢轻非继续说完了小区名,“怎么样,和你师母家离得还近吗?”
卫骋也有些意外:“不是离得近,而是就是一个小区。”
谢轻非心想这一来她倒可以减轻很多对卫骋为她忙前忙后的愧疚,真就一路顺到底了。
四十多分钟后,两个人站在同一单元楼、同一层、门对门的走廊间双双沉默,又同时没忍住笑出了声。
卫骋叹了口气,把拎的大包小包的礼品送到她手中,“行李箱就先放车里吧,回头走的时候我叫你。”
谢轻非稀里糊涂又被安排了,看着脚边堆不下的东西:“这是给我的?”
“美死你了,”卫骋道,“给你爸的。你上门看人家还空着手?得亏我猜到你想不到这茬,提前准备好了。”
谢轻非着实被震惊到了,她起初看到后备箱塞得满满当当,还当是卫骋对他师母的一片孝心,没想到其中还有为她准备的。她确实忘记了这点,因为她长这么大也没上门拜访过父母,对人情往来一事和她的手工活一样生疏不察。
卫骋见她发愣,安慰似的轻拍了下她的肩膀,说:“去吧,我就在对面。”
两人各自敲门,卫骋那边门要先开,谢轻非没回头,只听到个亲切的女声招呼卫骋进去,等对门关上、欢笑被隔绝门后,她这边门锁才被碰响。
出来的是位气质很儒雅的男性,身量又高,脊背半点不佝偻。他半白的头发梳得整齐有致,鼻梁上架着副金属边框的眼镜,镜片后有双与谢轻非极为相似的眼睛。他虽然面布风霜,却依然可以看出年轻时逼人的俊朗,而这美好姿容最终折射在后人身上,便使两代人的对望涌起翻江倒海的暗潮。
谢湛有些木然地在原地愣了几秒,看清楚身前站的人后,出声竟是破了音:“轻非?”
谢轻非招架不住他眼中的惊讶和狂喜,仓皇错开他的视线,磕磕绊绊道:“是我,你、您好。”
她罕见地有些手足无措,又拎起满地的礼品盒举到身前,“我来看看您,没打扰到您工作吧?”
“我近期没什么工作,”谢湛侧开身,“快进来吧。”
“你还是第一次来家里,可惜你妈妈不在。”谢湛从柜子里拿出崭新的杯具,亲手为她泡了杯热腾腾的茶。
父女俩坐在沙发上,彼此都有些局促。
诚然在谢轻非成年后他们没有任何相处经验,说起来关系不好,实则连个正式的争吵都没发生,只是在长时间分别中淡化了感情,各自为安而已。再一见面,当然比一般主客人还要生疏。加上谢湛本来就不是个会说话的人,气氛更加热不起来。
谢轻非打量着这一住所的环境,房子是好多年前分配的,面积并不很大,但两个人住也绰绰有余。原本他们夫妻俩就少有待在家的空闲,天南海北地跑,但家中布置得依然很温馨。
谢轻非看到电视柜上摆了好几个相框,不出所料有她故去兄长的照片。她的哥哥谢容与从小就显露出精致的样貌,即便一生都在医院和病床上度过,面对镜头时笑得依然开朗热烈。这样听话懂事的孩子,值得父母铭记一生。
意外地,谢轻非还看到了她童年时的照片,更有一张她正式入警后拍的制服照。她略一回想,那还是配合实习单位拍宣传片时留下的,后期发布在了官网上,无怪他们能找到。
心情复杂地看过那张后,谢轻非被一张合照吸引了注意。
照片上坐着的是谢湛和辛岫云,看上去是四十多岁左右拍摄的,另一个年轻女子站在他们身后,很亲昵地揽着二人的双肩。三人带笑看着镜头,好像感情和睦的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