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亲不在18(2 / 2)

叶轻尘在门外轻声笑起来,沉声道:“将军此去,并未带那木芙蓉丸。”

黎酒这才宽了心,跪坐在地面上,听着叶轻尘的脚步声愈行愈远。

天光大亮,初晞的晨光穿过窗棂,驱赶走了寂夜的清苦,黎酒从斗柜上取过那一叠纸钱摊开在矮几上,从怀中取出一颗银角子来,跪坐在地面上,弓着腰,重新又在黄草纸上印了一遍。

——若是祭拜先靖国公,用金元宝就刚刚好。

可自己娘亲清贫一生,从未行过骄奢淫逸之举,纵然到了地下,定然也是安贫乐道的清高孤傲之鬼,瞧不得这些俗物,黎酒也不贪心,他只想让自己娘亲知道,她的孩儿尚在人间,她的孩儿也能在清明中元时,为她送去一缕香火。

黎酒不知在地上跪了多久,才将那一叠之前重新叠好,他双手合十,虔诚的对着那叠纸钱,在心底为自己故去的母父祈福起来。

半晌后他从地上踉跄着站起,狼狈的揉着因为久跪而麻木酸胀的膝盖,黎酒像做贼一样,将自己叠好的纸钱小心翼翼的揣进怀中,用衣襟将它结结实实的掩盖起来,开门时又探出头去,心虚一样左顾右盼许久,认认真真的确认了左右无人后方才缓缓的舒了一口气,垂着头,贴着墙根溜了出去。

他自然不能在苍梧水榭中烧纸钱,只是他初来靖国公府,对靖国公府内的布置并不熟悉,素日里也小心谨慎不敢四处闲逛,因而只得就近,在苍梧水榭附近寻了处僻静避光的角落,找了几块洁白的卵石围成一圈,他如捧珍宝一样爱惜的将怀中那叠纸钱捧出来放在卵石中央,又从袖中掏出火石来,避着初春凛凛的风,将那叠纸钱点燃了。

暗黄粗糙的草纸霎时便被烈烈的火舌吞没,深黑的灰烬蝴蝶一样顺着风飘扬的飞起来,黎酒被那呛人的烟灰熏红了眼睛,却并不在意,他并腿跪在熊熊的火焰前,望着翩飞的火星,一边用从一边花坛中捡来的树枝拨弄着燃烧着的纸钱,一边低着头,垂着眼轻声对久在黄泉的母父诉说气自己的哀思来。

“娘,爹爹...孩儿已经进了靖国公府了,将军她...是一个很好的人...”

轻风乍起,两畔花木似是有感而发一般,一齐摇起了枝叶,簌簌有声,黎酒被这声响吓了一跳,慌乱的抬起头,张皇的环顾四周,用手背抹去自己眼下涟涟的水痕,见四下无人,他才重新惴惴的垂下头,专心的低声哀诉起来。

“今日供奉给你们的纸钱,就是将军赏赐的...将军还许我,为娘亲与爹爹烧纸...”

旭日破开云霞,泼洒下耀眼的霞光,清风过耳,黎酒侧头,仿佛是在倾听与一般。

片刻后他抿着嘴,羞赧的笑起来,他拨弄着烟灰,轻声说:“将军待我很好...将军她,从未厌弃过我的出身,将军说...她是来报恩的。”

灼人的火焰渐渐歇下去,黎酒望着未灭的余烬,顿了顿,红着眼睛笑起来,他轻声叮嘱自己的娘亲:“娘,您在那边万万不要再俭省了,孩儿日后每逢清明中元,一定为您与爹爹烧纸...孩儿如今,过得很好,娘亲不必挂心...”

他这么说着,却是连自己都骗不过,话未落地,他便已经用衣袖捂着嘴,泣不成声的哽咽起来了,黎酒哭着,用指尖拢起烧尽了的纸灰,任由眼角的泪垂落在地面上,砸出一个个小坑来,黎酒断断续续的恳求着自己的娘亲:“娘,爹爹,若是你们泉下有知,若是你们收到了孩儿的这份香火,今夜...”他悲恸至极,泪眼模糊间恍惚得连话都说不下去,他竭力睁着眼,深吸口气,终于将藏在心中许久的话说了出来。

“娘,爹爹,今夜你们能不能来看看我?”

哪怕只是在梦中。

黎酒在伶仃的在风中跪着哭了半晌,直至一阵风起,将面前拢在卵石间的纸灰纷纷扬扬的吹起,他方颤抖着收敛了哭声,撑着地面,踉跄着站了起来。

他悲痛欲绝,竟连在一边守株待兔许久的画春都没有发现。

画春今日照例在府中乱逛,好伺机去探听消息,行至苍梧水榭旁,却瞧见一缕烟灰从偏僻处袅袅的升起。

画春心中难免起疑,靖国公府中需要烧纸的今日都跟着叶轻尘去了西山坟陵,是哪个胆大包天的敢在叶轻尘的居所附近寻晦气?

画春禁不住心底的疑惑,不成想却在湖畔将黎酒逮了个正着。

画春倏地将眉一挑,呲着牙,盛气凌人的诘问道:“你不是犯官后嗣吗?如何敢在苍梧水榭边烧纸?你不想活了不成?”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