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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鄞并未理会,只是暗自运转灵脉,要以灵脉为牢笼困住林十五跟他同归于尽还需要很长时间。

但看林十五这架势似乎是要把自己几十年来所受之苦都在今夜说个遍。

因此张鄞暗自松了口气,还好…还好他来得及布局。

“秦时君他娘找人将我娘堵在了小巷子里…后来我娘的病更严重了。”林十五声音轻微的颤抖着,“她整整半个月没回家。”

“我不知她是如何活下来的,家里的粮食在她没回来的日子吃了个精光,妹妹在长身体,可她却吃的很少,每次都留下一大半给我。”

“她说林十五,我吃饱了。”脑海里浮现出了一个水灵的小个子姑娘,将食物推到他面前,明明还饿着,却只咬了一口就说自己饱了。

“等她回来时,身上落下了病根,但日子也勉强维持着我们活了下去,在无数个冬日里我们在漏风的屋子里报团取暖,扛到了妹妹十五。”

“也是个冬天,她说出去捡点柴火,我便想着她都出落成大姑娘了,便不会有事了,可秦时君这个畜生!”

林十五气的嘴唇发抖,又拿着手里的尸体哐哐撞了两下泄愤,随后丢掉了它,踩着秦时君的手,狠狠的碾压过去,骨节发出咯吱的断裂声,林十五仍旧不解气,疯魔般的把另一只脚也踩在了他的手上。

无头尸体就这么被他当成一个泄愤沙包。

“他跟他爹一样是个猪狗不如的东西!”林十五咒骂着,回忆起记忆深处的痛楚。

“她捡了很久都没有回来,我终于意识到,她出事了。”

林十五深呼了一口气,转而看向张鄞:“她衣衫不整的躺在我娘曾被丢弃过的巷子里,躺了不知道多久,浑身都有淤青,我去时她冻的浑身僵硬,像是一个死人。”

“张鄞,你现在还觉得我杀的人不该死吗。”

“我不管你是如何想得,但我定会要他们血债血偿——”

不待张鄞反应,林十五便直接跳窗而出,张鄞几乎立刻起身想要阻止但伤口撕裂加之方才都在调动灵脉而四肢无力,他没起来便又重重磕在了墙上,后背仍旧流淌出温热的血液。

温玉沉眸色一暗。

那么林十五的意思是只杀了他的仇家?还是连并未伸出援手的旁观者也都算了进去。

他怀疑所有旁观者都被林十五算成仇人也不无道理,如果不是将所有旁观者都算成了仇人,那林十五这人也太倒霉了,一辈子都没有遇到过一个好人才能让他足足杀满这两个屋子吧?

第65章

灵脉再次重回体内, 张鄞的后背被血浸湿,几乎没有一处留白,伤口止不住的涌出鲜血, 张鄞唇色发白。

“若是再快一点…若是再快一点…”他的灵力不断溃散, 灭形铃似乎也察觉到了主人的灵力不断消散,铃铃的发出声响, 像是在代替谁安抚他。

“是我之过…”张鄞哑着嗓子,发丝凌乱的贴在额角,脖颈的淤青显得格外瘆人。

“是我不该…”张鄞痛苦的阖上双眼,嘴里嘟囔着, “我不该带他回去…我若是不带他便不会…”

温玉沉并不打算安慰他, 只是淡淡道:“所以你打算凭借你这一丝愧疚唤醒谁的良知?”

“是那个已经跑路的林十五的良知吗?”

张鄞被他说的一哽,倏然睁开了布满血丝的双眸,他冷静道:“当务之急是要找到他的藏身之处。”

“如今基本能确定他便是炼妖之人。”

若是没有妖力加身凭借他这般羸弱的身体甭说将张鄞打得落花流水, 就连这尸体中最高大的壮汉都打不过。

张鄞总算是勉强恢复了力气,堪堪起身, 身形不稳,起来的瞬间似乎因为失血过多而脑内晕眩。

眼前一片漆黑, 天旋地转, 华清棠瞬间朝他迈出一步,但被温玉沉伸手一拦,温玉沉瞥了他一眼, 又回眸跟华清棠认真道:“他脏, 身上还沾了脑浆。”

他从袖口里掏出一个不大不小的帕子,递到华清棠手上道:“现在去吧。”

华清棠沉默一瞬, 连他自己都忘了自己的洁疾,这幻境竟然把他恶心的免疫了:“多谢师尊挂怀。”

他接过帕子, 将它包在手上,去扶起了暂时失明的张鄞,张鄞后背靠墙,干涩的唇瓣开合,沙哑道:“多谢…”

张鄞哑了一瞬,因为方才耳鸣不知是谁扶了自己,思考良久只道:“师兄。”

华清棠点头:“嗯。”

窗外月色直直打入屋内,照射到张鄞的身侧,同时映出大片刺眼的血红——

华清棠瞳孔骤然放大。

“你的伤…”华清棠张了张唇,神色微动。

张鄞扯出一抹笑:“无碍的。”

他说的的确是实话,张鄞的师尊根本没下死手,他只是想让张鄞认错,但没想到张鄞不但没认,还离经叛道的带伤去找那腌臜之人。

他本该是凌岑观下一任的继承人,可出了此等事后这继承人的位子基本与他无缘了,凌岑观定然不会选择一个不将道观利益放在首位的人当继承人。

他也知自己不该再以凌岑观的天师所自居,毕竟他闯了如此弥天大祸,合该是被逐出师门的,没有废了他一身修为已是仁慈。

他苦笑一声:“总归是我信错了人。”

“这身伤倒也罚的不冤,若我真是毫发无伤我反倒会良心不安。”

温玉沉垂眸,看着尸堆中还算能看下去眼的尸体,他想看看有没有自己在黄粱梦里认识的人,如果有的话倒也方便推进进展。

这些人的脸都有些陌生,但他们的衣服又叫他觉得莫名的熟悉,他想不起来自己在何处见过,只是隐约觉得这群人他见过很多次。

难不成是在那间村子?不对…不是那间村子…

是…文家?

对!就是文家!

温玉沉上前踹了一脚粘连在一起的尸体,仔细的打量着他们身上的衣服,霎时间,他似乎将林十五杀人的动机拼凑出了个大概。

他幼时便被权贵所辱,母亲妹妹皆因为这群权贵而被欺辱到险些丧命——不、是已经丧了命,他母亲的病本来会好,只差了一副药,但不巧的是这药被文家截走了。

劫走后他的妹妹又为了替母报仇惨死,活生生的死在了林十五的眼前,两个至亲之人,都是被这些所谓的权贵逼到走投无路,生生逼死了。

林十五疯了才是正常,若是他不疯不想报仇才叫人遍体生寒,试问,一个将你拉扯大的母亲和一个陪你一起长大的妹妹都被人逼死了,谁能做得到毫无波澜的继续活下去?

温玉沉扪心自问他是做不到的,若换成是他恐怕比林十五还要疯魔,他会将所有人都杀了,包括张鄞,他不会像林十五一样放了张鄞一条生路。

他方才便看出林十五没有真的想弄死张鄞,如果他想大可以直接叫张鄞连那一个传音符都发出不来,因为张鄞身上带伤,加之林十五的妖力旺盛,所以他如果不想张鄞便不会有机会发出任何声响。

林十五还是心软了,或许是因为张鄞带他回了“家”,让他感受到了人世间的第一缕暖阳,所以他给了张鄞一条生路。

但换做是他,他会把张鄞千刀万剐,亲手杀死自己妹妹的人,为何还要放他一条生路?下了地狱才好。

不过按照林十五的逻辑来算,抢了他娘的药和间接害死巧娘的文家也算得上是他的仇人,那么也就是说文家的人,也死都在了他手里?

不过文家的人似乎并没有被他杀光,至少他没看见身为“林十五”时瞧见的那身雍容华贵的衣裳。

下人堆里也没看见眼熟的,那么这一地尸体兴许大部分源于秦家。

他目光转向那具被林十五踩爆了头的无头尸上。

他缓慢念道:“秦时君。”

旋即踹了秦时君的无头尸一脚,果不其然秦时君那本就惨不忍睹的尸身被他踹翻在地,实打实地滚了一圈,血肉横飞,随后就听温玉沉评价道:“死的倒也不冤。”

温玉沉对于这种对于这种继承父辈的纨绔子弟十分不齿,甚至得上是极为厌恶。

先前他因为朝凌仙尊这层身份没少有家财万贯之人给他塞钱送礼想叫温玉沉收了自家的废物儿子。

而温玉沉本着不要白不要的原则,就算不打算收谁当徒弟,也从不把送上门的东西再退回去,谁送给他什么他都照收不误,但因为此事被塞进来的每个弟子都会被他的“非人对待”折磨的叫苦连天,哭着喊着要回家。

第一个上来找死的是在他出关之后,那家人是开酒楼的,有点小钱,然后送完礼还十分大方的给了温玉沉一张“无期卡”。

说日后可以拿着这张“无期卡”随意去山下吃他家酒楼里的东西,都不用花钱。

温玉沉没推拒并且顺从的收下了这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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