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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念的脸色惨白,不像是个活人,倒像是个鬼魂,脸上没有丝毫血色,瞳仁黯淡无光,黑漆漆的,光看着便觉着后背发凉。

“你听到什么了?”阿念面无表情的问他。

温玉沉不吭声,权当没看见她。

他猜阿念大概不能随意动手,不然也不会好声好气的来问他,而不是直接动手。

“你再不说话我就让你那个徒弟在梦里死上千万次,再也醒不过来。”阿念平静的看着他,笃定了他定会应了自己的话。

只是没想到温玉沉第一时间阖上了眼。

阿念:“?”

他想,是时候练习操控同源之力了。

结果就是他调动了半天,体内的同源之力毫不配合,一动不动的瘫成一团,祀幼也跟死了一样——不对,她本来就死了。

“你可以试试。”温玉沉朝她浅笑,威胁意味不言而喻。

阿念耸肩摊手,表示自己没动手:“你方才听到了什么?”

“你唱的曲。”

阿念哽了一瞬,虽然面无表情,但不难看出她的无语:“那不是我唱的。”

温玉沉无所谓道:“谁唱的与我何干。”

“方才是你搞的鬼?”

阿念不搭话,算是默认了。

温玉沉问道:“为何要这么做。”

阿念一屁股坐在了槐树下,与他对视:“我写了字条,你不来,我自然是要寻你的。”

温玉沉一怔不解道:“你不是叫我寅时来寻你么?”

阿念也很诧异道:“我字条上不是写的重逢时么?”

温玉沉点头:“你我重逢时不就是寅时么?”

阿念一哽:“……”

难怪他没来,原来是跟自己算的时间错开了。

“你找本尊有何事。”

阿念问他:“你方才听到的声音是这槐树下压着的死了很久的…”

她也不知那些人叫什么。

“我也不知她们叫什么,但她们的魂魄被聂晟困住了。”

“困住?”温玉沉第一时间想到了黄粱梦,但这次明显不是黄粱梦所致。

阿念点头:“他跟你说过我曾被人掳走过吧。”

温玉沉应道:“的确说过。”

“那些被聂晟困住的魂魄也是在那里被聂晟带回来的。”

“那次是我去山上游玩,遇到了个跑下山的新娘,新娘求我要我带她回家,我应了,但后来我们被山上的土匪追上了。”

阿念攥着衣角的手微攥:“她把我推给了土匪。”

她竟还被人恩将仇报暗算了,若是换做温玉沉被推出去定然会在最后一刻将那人拖回来。

“再睁眼时就是她被扒光了衣服,而我被绑在了草垛边上,她死在我眼前时身边儿还有一个婴儿。”

“不过婴儿应该是比她断气还要早些。”

阿念低垂眉眼,惨白的脸上竟瞧出一丝伤情:“后来他们看我不吭声,就松了绑,把我囚在柴房里,跟她俩的尸体待着,偶尔能遇见送饭的姑娘与我说上两句。”

“送饭的姑娘说死的人原本是压寨夫人,她也是被掳上来的,刚开始跟那老大相处的很好,可以说得上是相敬如宾。”

“但自打那新娘怀孕后那寨子里的老大就变了个样,那新娘也变得不愿意多说话,直到生产时那老大才勉为其难的去瞧了那新娘一眼,听说是个女儿后就要把那婴儿摔死,是那新娘拖着刚生产完的身子护住了她。”

温玉沉眉头紧锁。

聂晟说的是她与友人出游结果跟友人一道被掳到了山上,但按照阿念所说,那人根本不是与她一同出游的,而是本身就是寨子里的新娘。

“那新娘开始谋划如何逃出寨子,也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法子,她竟然联系上了她在朝堂中当官儿的兄长。”

“兄长看了她的信给她回话,叫她在我上山那日出逃,她信了,什么都没带,只带着一身衣裳和那婴儿。”

“那婴儿被抱走时一声不吭,新娘还以为是她懂事,但没想到那婴儿早就被下了药,毒死了,留有体温的原因也是因为那寨主找了个道士…”阿念一顿,不确定道,“应该是道士吧。”

“那道士将她的魂魄锁在身体里,叫她不得往生,且直接接触到她的人会被道士下的咒术所伤。”

“她抱着那婴儿跑了不知道有多久,之后遇到了我,她本来以为快要逃出去了,但没想到那群土匪一直都紧跟在她的身后——”

“或者说他们不跟也知道她的逃跑路线。”

“因为她被掳走就是受了她兄长的意,她兄长与那土匪头子达成协议,将抢来的油水分他一半,他就将自己的妹妹卖给土匪头子。”

“所以是你恨她将你也牵连其中,要聂晟将她们的魂魄压在槐树下的?”温玉沉听她说完,不由怀疑道。

阿念摇头:“是聂晟知道后说我的魂魄也被那婴儿伤了,若不将她们放在我身边,我要不了多久就会魂飞魄散。”

阿念靠在槐树边,一手搭在槐树粗糙的表皮上:“聂晟说的话我一句也不信。”

她的声音缥缈不清:“你能帮我把她们放出来么?”

什么叫做“聂晟说的话她一个字也不信?”。

温玉沉微眯眸子, 看来聂晟与这位阿念姑娘的关系跟自己想的大差不差。

“你为什么要放她们出来?”温玉沉朝槐树靠近,一手搭在树干上。

阿念抿了抿唇,半晌才道:“他很奇怪。”

“聂晟?”温玉沉倒也没打岔, 只顺着她的话往下接。

阿念手上被扎了个口子, 鲜红的血冒出来,她像是没注意似的, 抬眸与温玉沉对视:“他总会说些奇怪的话。”

“什么奇怪的话?”

“他说他被取代了。”阿念垂下眼,不安的扣动着指尖,“我也被取代了。”

温玉沉仔细思量这话的含义。

取代是指被别人顶替,但聂晟明显不符合他所说的取代, 他一没有被人夺了身份名号, 二没人冒充顶替,从始至终都只是一个人,何谈取代?

“他说我们都被人取代了。”

阿念平静的脸上仿若浮现出了心底的疑虑:“他把我带回来后就会趁着我熟睡时一直嘟囔着自己被取代了, 还一直在说所有人都不一样了。”

“可分明谁都没变,我也不曾被谁取代过。”

“聂晟觉得你们都被人取代了?”

若像聂晟所言, 他周围的人突然出现大规模的改变不可能没有一个人发现异常,即便不是盛阳宗里的人, 是街上的平民百姓也不可能毫无察觉。

想要偷梁换柱并非聂晟所想的那般轻松, 况且他所指的取代是寻了个相同样貌的人还是鬼魂附体亦未可知。

但温玉沉更偏向被鬼魂附体的“取代”,因为想要找样貌相似的人或许不难,甚至有人与他一样会易容之术。

但若想将那人的体态身高习惯等诸多事物都描绘个一般无二几乎是全无可能的——像小唐一样剥皮换体更是不可能, 且不说上哪找那么多人来忍痛把自己的皮肉割下, 即便是有人愿意,也会散出尸臭。

若是鬼魂附体又必然会有同源之力外泄, 盛阳宗上百号人,积攒起来的同源之力定然要比这会儿的同源之力更为浓重。

即便是在青天白日, 也不会被掩盖的分毫不剩。

故而聂晟所说的“取代”无从查证。

“是。”阿念的声音似乎有些发颤,像是遇到了什么可怖的东西,“他还要把我…”

阿念喉头一哽,唇间吐出两字:“扼杀。”

“把你扼杀?”温玉沉动作一顿。

她先前还说聂晟是为了保她魂魄不散才将那俩魂魄压在槐树下不得解脱,怎么现在又成了聂晟要害她?

目光微动,他仔细瞧着眼前面白如纸的阿念,她鬓角的碎发大多是根部发白,但露在外头的又是黑的,顺着发绳绑到一块。

但这发绳他似乎也没在聂晟那见过,前几次相见阿念都没有像今日这般穿着简陋草率,最多也就是光着脚没穿鞋,但这回的阿念身上单薄,薄薄一层衣裳附在身上,衣摆极长,拖在地面上沾了不少灰尘泥泞。

看着像是很久没人打理了似的。

但聂晟显然不会让阿念这么衣冠不整的走出来——

他看着阿念周身萦绕着的黑雾将霜寒抵到阿念白皙的脖颈之上,月光映衬之下,她更像是个柔弱之人。

“你究竟意欲何为?”

阿念被逼退倚靠在树干上,一手支撑着从地里钻出来的树根,受惊般抬眸与他对视,只不过那张脸上仍没有丝毫波澜,如同一尊早就雕刻好的石像。

“一月郎君喜呀。”

“二月新娘嫁成礼。”

“三月妇为郎君意——”

尖锐刺耳的孩童声忽而转成哭丧的声音。

“咿呀呀,咿呀呀,郎知妾后弃。”

哭声不断在曲中交叠,阿念猛的握住了剑刃,但流淌而下的并非是血,反而是一堆乌黑的液体,夹杂着蠕动的白色驱虫不断坠下。

他知道阿念兴许有些不同,但没承想方才她说的那般真切竟只是为了拖延时间。

脚下被那槐树枝叶深深禁锢在泥土中,不断将他往下带。

“好饿。”祀幼突然活络起来,连带着他体内沉寂着的同源之力一并释放,“我想吃了它。”

祀幼不断重复着,像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一般,温玉沉将体内稍有躁动的灵力压制片刻,顺着祀幼的力,将不断膨胀的同源之力集中在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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