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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玉沉倒是十分自然的将手肘搭在了卫兆知的肩上:“登门拜谢就不必了,卫大人只需要把知道的事都与我们说了就好。”
“毕竟我们也不是什么无耻小人,倒也用不着卫大人你这般防着。”
烛火摇曳,卫兆知三言两语间便把同温玉沉说过的话跟华清棠复述了一遍。
“大人!我可以进来吗?”傅时在门外敲了敲门,又补充了一句,“你带回来的乞丐哥哥醒了!”
这位乞丐哥哥就是林栩清——至于傅时叫他乞丐哥哥则是因为林栩清被搀扶着回来时浑身脏兮兮的,看着像是个乞丐。
而傅时又不知道他姓什么,正巧傅余见到他的第一眼便脱口而出叫了一句乞丐哥哥,于是乎,傅时也跟着叫他乞丐哥哥了。
木门被沈渡川推开,傅时冷不丁撞上个陌生人内敛了许多,还隐约透出一股敌意。
沈渡川倒没拿这当回事,只当是小孩子认生,还好心的让出一条道给他,让他能更快的朝华清棠的方向跑去。
傅时也不负所望的以极快的速度跑到了华清棠身边,扯了扯他的衣摆,低声道:“大人,你带回来那个乞丐哥哥醒了之后就开始嚷嚷着要去给母亲祭拜…”
傅时思考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现在那个哑巴哥哥和傅余在看着乞丐哥哥。”
门外,小哑巴早在跟华清棠回来时就换了身新衣裳,这回瞧着倒像是个有些体弱的书生,见他们来了,小哑巴立刻迎了上去。
但由于自己不会说话,便只能朝他们笑笑。
“哥哥,他好吓人。”傅余一见到华清棠就立马抱住了他的大腿,把脸埋在衣摆上,意有所指的瞥了一眼只留了一条缝的卧房。
“吓人?”温玉沉想了想,林栩清虽然受了伤,但他的模样也没到吓人的地步,更何况按照华清棠的习惯,必然是会给林栩清清理一遍身子,还会给林栩清换一套干净的衣裳,怎么可能吓人?
顶多是脸色不大好…
温玉沉回头跟华清棠对视了一眼,便一手将门推开——
只见林栩清身上萦绕着一圈黑漆漆的雾气,而被华清棠换过的干净衣裳似乎也因为黑雾的附着而染上了一层污血。
别人兴许认不出这绕着的黑雾是什么,但温玉沉却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与此同时,体内沉寂着的祀幼再次躁动,试图将温玉沉身前这团黑雾吞并。
一侧的华清棠注意到了他的不对, 走上前几步,将他的思绪唤了回来:“怎么了?”
温玉沉摇摇头,半晌, 才缓缓开口:“无妨。”
方才祀幼一动, 他便无法动弹,但幸好, 他没有像上次一样彻底失去五感,不然他倒还真不好解释了。
林栩清这会儿才堪堪睁开双眼,干裂的唇瓣轻微开合,其实华清棠方才给他喂过水了, 但不知为何, 他的唇瓣还是这么干。
虽然林栩清本人醒了,但萦绕在他周身的黑雾仍旧未散,甚至比方才更加旺盛——
随之而来的是林栩清骤然吐出的一口污血。
“啊!”傅余别过脸, 整个人埋在华清棠身上,不敢去看他。
华清棠安抚性的拍了拍她的后背, 又揉了揉她的头。
“别怕,我在。”
一边的傅时也凑上前, 默默的把手按在了她的肩上, 似乎也是在给她壮胆。
但这回吐了血的林栩清眸子清亮了许多,眼神并没有先前的那般空洞,甚至还有了许多小动作。
他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又轻微的晃动了几下脑袋才抬眼, 认真的打量起了他们,半晌, 他像是才确定好似的,缓缓开口:“你们是何人…?”
林栩清问完, 不等他们回答,又自顾自的回答起了自个儿的话:“官府中人…是来查案子的官府中人…”
不对,谁死了…谁死了…
林栩清只觉得头痛欲裂,他单手捂着额角,撑着身子,又缓了半天,才慢慢回想起自己先前浑浑噩噩的日子。
“林栩之怎么会死?”他清醒过来的第一句话便是温玉沉也想要得到的答案。
而第二句,再次把事件推向风口浪尖:“我母亲…她没有死?”
“我分明…我分明是亲眼看着她…看着她…”
林栩清鼻腔一酸,下面的话说不下去了,只是呆呆的看着自个儿的手,原本恢复了些神采的眸子又暗淡了下来。
“看着她什么?”华清棠见他的伤好了许多便没再顾及太多,当机立断追问道,“你母亲是…”
“…死在你面前了么?”
林栩清迟缓的点了点头:“她早就死了。”
“早就死了?”
林栩清“嗯”了一声,自顾自的讲了下去:“搬迁后没多久,母亲就在夜里突发旧疾,走了。”
“我亲眼看着父亲将她的尸首封到了棺木里。”
林府内死气沉沉,诡异的大红灯笼闪烁着。
林栩清微微蹙眉,他刚捉完妖从外头回来,身上还带着股凉意。
他看着眼前诡异的场景心里打鼓似的,浓烈的不安感逐渐遍布全身。
他试探性开口唤了一声:“父亲。”
无人应答。
平日里喧闹的场景恍如前世,他暗自捏了个诀,以备不时之需。
“哥…哥…”林栩之踉跄的跑到他身边,骤然抓住了他的手,惊恐的眼神落到他的身上。
林栩清一手扶住了眼瞅着摇摇欲坠的人,只是还不等那人说些什么,一跟熟悉的人便站在了他身前,林栩之也骤然收了声。
“怎么今日回来了?”
来人正是他的父亲,林濯。
林栩清的眉眼与他极为相像,甚至于他们父子二人的神情动作微表情都近乎一致。
而与平日不同的是,林濯眼里沉着一股淡淡的伤情。
林栩清微微颔首,同他行了礼,回道:“除好了妖,便提前回来了。”
其实不是他除好了妖,而是在道上被人截了胡,那人也是修仙的,听说还是修无情道的,因此比他修为要高上一截,他抢不过人家,便只能就此作罢,但也因此提前归了家。
林濯淡淡点头,又斜睨了眼扯着林栩清隔壁的林栩之,林栩之只能瑟缩着,如同一只鹌鹑,耷拉着脑袋。
林濯从来都是这般不近人情,无论是对谁,都永远是这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就像是要将对面的人审视个透。
好在,林栩清早就习惯了,林栩之也只是偶尔才会被他吓到。
“父亲,今日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林栩清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道,“为何家里这般冷清。”
林栩之突然抬眼,对上了林栩清的视线,似乎是要说些什么,但最后又别开了脸,眸中的光影暗淡,本就不易察觉的情绪被他埋藏了个彻底。
“……”
静默了片刻,林濯转身踏进院内,不远处,传来了他淡漠疏离的嗓音:“进来说罢。”
林栩清只觉得有些古怪,但仍旧随着父亲进了门,不知何时,林栩之落在了他后头。
“嘭——”一声巨响。
木门像是被谁摔了似的,狠狠砸在门槛边上。
“你母亲走了。”
林濯背对着他,只留下这一句话。
林栩清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的接了一句:“她去了何处?”
林濯这才微微侧过身,抬眼与他对视。
“死了。”
林栩清瞳孔骤然放大——
“死了?那哪个林夫人是谁?”沈渡川不解的皱着眉,随后他自顾自摇了摇头,又道,“算了,你继续说,然后呢?然后怎么了?”
林栩清这会儿说话倒有些温吞,大概是因为身子太过羸弱,如今不允许他再做些多余的事。
就连简单的阐述自己的记忆,都觉得有些困难。
“然后我便不记得了…”
华清棠抓住重点,问道:“若是你的记忆只停留在着,又为何会知道林栩之是去找了心上人?”
话音刚落,林栩清就呆愣在原地。
病态发白的唇瓣微张,他仔细思量着华清棠的话,但始终寻不到答案。
脑海里回荡的记忆都只有断断续续的碎片,甚至于,只有某些人的声音,并没有与之对应的画面。
是啊,他是怎么知道的呢…
是何时…林栩之是何时同他说要去寻自己的心上人的呢…?
呼吸骤然变的急促起来,他撑着身子的那只手死死的陷入床榻之中。
额角如同被钝刀子割开,痛感来回闪烁着,他不得不尝试用手揉着刺痛的地方缓解这阵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