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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我要寻你呢?”

“我不是灵狐,我不会…”

温玉沉张开双臂,偏着脑袋,笑眯眯的跟他说:“郎君来抱我一下,我便告诉郎君,要如何才能寻到我。”

下一刻,华清棠的脑袋便抵在了他的肩上。

只听温玉沉轻声说:“想见我的时候可以编个小狐狸,等你编好一个完整的小狐狸,我就会出现在你面前。”

“我不会编狐狸。”华清棠的语气里带了一丝委屈,“能不能换成别的,换成…”

温玉沉声音温和,但语调里却透露着坚定:“不行,我只要狐狸。”

华清棠憋屈的“哦”了一声,然后小声嘟囔着:“…狐狸就狐狸。”

五日前,华清棠的父母被灭门,温玉沉也跟着华清棠去了那处,而朝凌仙尊则是沉默的跟在了他们的身后。

如同暗夜中的鬼魅。

他撑着伞,在不远处静静的看着,没吭声,只在走前问了华清棠一句。

“想报仇么?”

但不等他答话,这人又撑着伞,自己走了。

温玉沉却清楚的看到他周身藏匿着的气息。

毫无疑问,他也已经临近成神。

温玉沉跟着另一个自己,往前走。

一直到了一家小店,那小店上挂着红绸,被朝凌仙尊的气息瞬间震断。

在它落地时骤然变幻成一片白色绸缎。

“你不去陪他么?”朝凌仙尊的声音淡漠,没带什么情感。

温玉沉没回他,他也没再继续问,木门在他抬脚的瞬间“咚”的弹开,像是恭候多时般,只等着他入内。

“你!你这是擅闯民宅!我们要报官——”

“啊——!”那嚷嚷着要报官的人被飞来的霜寒一剑钉穿了手掌心,他趴在地上,止不住的哀嚎。

朝凌仙尊依旧面不改色,将一张地契放在了他面前,不冷不淡的念道:“孙良达因店铺经营不当,不得已将店铺转卖。”

“买了这家店的人便是你们的同乡——”

“刚死了一日的华家夫妇。”

他半蹲下身,俯视着如同猪狗一样趴在地上的人,一只手搭放在剑柄上,每说一个字,便握着剑向下深一寸。

“你得到这笔钱后,华家夫妇并没有生出赶你们走的打算,甚至聘请了你们继续在此处做工,原本你们以为这店会无人问津,只是让你们没想到的是,它竟然出乎你们预料的开始盈利了。”

“后来你们便雇了一伙人,想要威胁他们将地契抢回来。”

“那伙人原本没想过要杀人,但在见到华家夫妇的万贯家财时生了贪念,但华家夫妇不从。”

“他们便将华家满门尽数屠戮。”

“你们在得知此事后第一时间不是报官,而是趁着人多嘴杂,翻进华家院子里,拿走了这儿的地契。”

“你、你有什么证据?!”那被钉在地上的男人依旧不服气的朝他叫嚣。

下一刻,一个头颅便贴在他的脸上,吓得那男人脸色煞白,浑身止不住的颤抖着:“啊啊啊啊啊——!”

“疯子!你、你就是一个疯子!!!”

那头颅不是别人的,正是那伙儿生了歹念的土匪的。

“别动。”朝凌仙尊依旧垂着眼,但周身气压逼得想要逃跑的人动弹不得,只能同这男人一样,跪在地上,“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

“什…什么?”那男人早就被吓得屁滚尿流,一听到他的话,立刻抬头,求生的欲望将他包围,他迫切的想要脱离这危险的境地。

“让他们在这上面签字画押。”一张罪己状混着血水,递到了他的跟前,霜寒也在此时被利落的拔了出来。

伴随着男人的嚎叫声,罪己状落到了他满是血污、泥土的双手上。

“签、签它干什么?”孙良达双手颤抖,不停冲刷下来的雨水侵蚀着他的伤口,疼痛使他无比清楚,无论这东西是要来做什么用的,他都没有任何拒绝的余地。

他如今只是砧板上的鱼肉。

“自首啊。”朝凌仙尊慢条斯理的将沾了血液泥土的剑刃擦干净,银光闪烁,他微微掀起眼皮,“看来你也并非是什么惜命之人。”

“你既不想要这个机会,那便给别人——”说着,他伸手要将孙良达手里的罪己状拿回来。

“不、不!我想要!我想要!”孙良达当即将那罪己状护在怀里,颤颤巍巍的走向了自己的妻子。

“依儿,我们…我们去自首吧…”

依儿瞪大了双眼,朝他狠狠“呸”了一口:“你个怂货!!!”

“当初是你要抢地契的!如今好不容易抢来了,你被人一吓便又要去自首?!他们死无对证!!你怕什么!!!”

“孙良达!你怕什么!!!”

孙良达被她骂的不敢吭声,只是深吸一口气,颤抖着声音问朝凌仙尊:“她,她不肯啊。”

朝凌仙尊没吭声,孙良达只能硬着头皮,挨个问了个遍,结果就是全家上下,没有人愿意签这罪己状。

有觉得事不关己,没必要签的丫鬟小厮,也有像依儿一样,觉得死无对证没必要自己上赶子认罚的犟驴。

孙良达鼻涕眼泪横飞:“他们不肯,他们都不肯啊…”

朝凌仙尊总算是给了他一个眼神,随后将一把匕首扔到他的跟前。

“那就把他们的手剁了,画押。”

“你敢!!!”依儿瞬间怒目圆睁,“你若敢——”

她忽然说不出话了,只能无声的张牙舞爪。

朝凌仙尊轻嗤一声,看起来倒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

“我有什么不敢的?”

嚎叫声伴着这电闪雷鸣的恶劣天气持续了一夜。

罪己状整页是血,最后,朝凌仙尊又将孙良达送还给他的那把刀递了回去,同他说斩草除根。

“只有你毫发无伤,但他们却被你断了一只手。”朝凌仙尊微微倾身,在孙良达耳侧低语,“你说等到我明日走了,他们会找谁报仇?”

孙良达布满血丝的双眼盯着手中那把沾满鲜血的刀。

“不要想杀我。”朝凌仙尊的语调漫不经心,“如果你想提前去见阎罗,也可以试一试。”

孙良达如同失了灵魂的行尸走肉,瞬间瘫坐在地。

是啊,只有他一个人毫发无伤。

他们会恨谁不言而喻。

孙良达看着血水中央的匕首,慢慢起身,将匕首攥在手中——

“孙良达!我是你的妻!我是你的——”

噗呲——

连续数十下,刀刀致命。

依儿像是不甘心,又像是不可置信,那双眼睛始终瞪着,直到身体瘫倒在血水中,也依然看着孙良达。

孙良达浑然不觉,他麻木的走到自己的兄长、母亲、父亲跟前,重复着方才的动作,又亲眼看着他们倒在血泊中。

最后是那些与他没有什么血缘关系的小厮丫鬟。

他们不断的跟孙良达求饶。

有人说:我不会记恨你的,我家中还有母亲要照看,我的姊妹也还小,一家人都在等着我回家。

有人说:他不该死的,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过,凭什么要他签罪己状,凭什么要他顶罪。

他跟孙良达说:“若我死了,即便是做鬼,我也会缠着你,叫你永无安宁之日。”

最后,他们全都倒在了这血泊里,孙良达也失了力,“咚”的一声栽倒在地。

孙良达也死了。

那匕首上,本就有毒。

若孙良达不动他们,兴许死的只会是他一个。

只是孙良达偏偏想活。

第160章

罪己状落到满是泥泞的血泊中, 被雨水不断冲刷,最后彻底洇湿,瞧不出那上头曾有过什么。

朝凌仙尊依旧撑着伞, 霜寒早已隐匿了自个儿的形态, 他淡淡的将屋内挂着的红绸一并斩落在地。

落下时依旧是变成了白色绸缎,盖到了靠在墙沿上的人身上。

无辜吗。

无辜的人又何止是他们?

当初也不过是因为这火烧不到自己身上, 他们便都觉得事不关己,如今烧到自己身上了,他们便又觉得自己可怜了。

他曾查过,孙良达在买凶伤人时府中上下全然知晓, 但无一人想劝诫孙良达, 叫他不要伤人性命。

华家夫妇死后也无一人想过要去报官,为华家申冤,更没有一个人愿意放弃这赚钱的路子, 跟孙良达递上个割席分坐,如今又都想置身事外, 拼了命的给自己喊冤。

兴许他们都觉着,自己袖手旁观何错之有?

但不曾有过一人想过, 他们如此行径便已是默认了自己与孙良达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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