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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明白后,曹和忠直接捏着刘通的手腕把这人的手扯下来,皮笑肉不笑地回:“中官过虑了,陛下早些年亲为斥候、去赵军营里探听情报,走了数个来回都无人察觉,如今不过是个皇宫罢了。”
他又一拱手,“刘中官慢赏,在下就不扰中官兴致了。”
说完,也不等人回答,就径自领着人走了,原地只剩下刘通一个人茕茕孑立形单影只。
刘通:???
什么“赏”?夜深露重又黑灯瞎火的、他赏个屁啊!!
还有!禁军的职责就是护卫宫城、护卫皇帝,现在这姓曹毫无察觉地把人放进宫里,他还有理了?!就算放进来的那人是陛下也、也……
刘通骂不下去了。
冷风吹得他止不住瑟缩。
他也察觉这么站在原地有点傻,不由耸着肩膀缩着背,快步往长乐宫走去,路上又遇到几波巡查的禁卫军,还被拦下来盘问。
刘通:#@**!
这些人瞎吗?!他好歹也是陛下面前有头有脸的人,怎么就认不出来?!
……既然瞎了,怎么就不能瞎彻底点?!
在刘通满头包地应付禁卫的时候,周行训人已经到了长乐宫。
就是他这会儿的形象实在堪忧。
鲜亮的锦衣像是不知道在哪里滚过似的,身上又是土又是灰,锦衣布料娇贵,稍微蹭了地方都能看出来,他手肘上臂的部分是明显的擦痕,下摆上也有褶皱,大概是为了活动方便,往腰带里塞过。衣裳不得体就算了,头发里还藏着几片树叶。
卢皎月:“……”
大半夜的,这人爬树去了吗?
卢皎月表示自己并不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因此她只是上下打量几眼周行训现在的形象,礼节性保持了沉默。
反倒是周行训自己不自在起来,他强调:“朕从门进来的。”
顿了一下,又像是找补,“朕进长乐宫是走门。”
卢皎月:我真是谢谢你还记得“不翻窗”啊。
能把“走门”变成一件需要特意点出来的事,这本身就是一个大槽点啊!!
她到底还是深深地吸了口气,道:“陛下先去清理一下罢。”
周行训这才像是想起自己这狼狈的形象。
他“哦”了声,又转头问:“有热水吗?朕去洗洗。”
望湖忙不迭地答:“有的有的。宫里都备着呢。”
她这么说着,脸色有点发红。但还是高兴地张罗着去准备了,整个人都显得喜气洋洋的。
卢皎月能猜到望湖在想什么,但还是觉得她想太多了。
都这么多次了,望湖该习惯了才对,周行训过来是纯睡觉的。
当然不是说周行训身体有什么问题。
作为男主,他当然脸好身材好还天赋异禀,看后宫的那些皇子公主们就知道,男主生理上没有任何问题。
但是他活烂、特别烂!!
天赋异禀配上活烂……简直绝了。
周行训在这方面还是挺敏锐的。
除了刚开始大婚的时候,两人之间有过几次一点也不美好的体验。周行训很快就发现了卢皎月的不愿意,再之后他过来就真的变成盖着被子纯聊天了。
卢皎月觉得作为一个背景板皇后,这样挺好的。真的!
今天这次也不例外。
周行训沐浴很快,他去洗之前说是“皇后先歇息、不必等着”,但也就是卢皎月刚刚躺下没多久,就觉出屋里多了一道湿润的水汽。
淡淡的皂角香气逼近,来人抬手就想要掀另一边的被子,但被卢皎月拦住了。
看着周行训那湿淋淋披在背后的头发,卢皎月真的有点儿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无语凝滞。
卢皎月:“头发擦干再睡,不然容易着凉。”
三岁小孩子吗?这种事还要人盯着。
周行训显得很不在意,“不会,朕身体好。”
卢皎月:“凡事总有万一,陛下当保重身体。”
四目相对,周行训先一步败下阵。
他不太乐意地,“行吧,擦干就擦干。”
因为周行训要沐浴,擦头发的布巾是早就准备好的,卢皎月就看着他扯过最上面一块布包住了头发、使劲一拧,小臂上肌肉绷紧,手背上是凸显的青筋。
卢皎月替他头皮疼得慌。
这都没拧断……
不愧是男主、发质真好。
这时候洗个头其实很麻烦,头发又长还没有吹风机,只能等它自然晾干。多数人没那么想不开,大晚上的洗头。周行训往浴桶里跳的时候大概没想那么多,以至于现在只能拿着那边的干布一点点擦。
看宫人准备的布的数量就知道,这是个大工程。
卢皎月本来靠在床头看着的,但这机械的场景其实挺无聊的,两人虽然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但是还是没多一会儿,她就眼皮打架,就那么靠着床边睡着了。
周行训半天没等到接话,叫了两声“皇后?”也没有应答,抬眼一看,就看见卢皎月靠着床头阖着眼的模样。
烛火照在她的脸上、泛着淡淡的莹光,长长的眼睫垂下,在眼下打下一片阴影,身后的鬓发如瀑、从肩上披散下来。
周行训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
有点说不清的情绪从心底泛起来,他擦头发的动作不自觉地停下,仔仔细细地盯着人看了一会儿,最后得出结论:皇后可真好看!
这可是他的皇后。
他得意地笑起来,换了块布重新包住了半干的头发,眉眼仍旧飞扬着,也不知道在高兴什么。
卢皎月不知道周行训在前一天晚上到底折腾多久,但是应该挺晚的,因为他第二天没能起得来。
“陛下?陛下!”
卢皎月叫了几声,见人还没醒,不由抬手推他。
周行训这次总算有反应了,他卷着被子往头上一蒙,骨碌碌地滚到床里面,主打一个“别叫我”“朕不起”,赖床姿势相当熟练。
卢皎月都快气笑了。
但是周行训今天真的是不起也得起,要是普通的朝会也就罢了(就算是大朝、周行训也翘过好几次了),可今天这个他必须得去。
因为南吴来使。
这毕竟是个割据乱世,周行训两年前打进长安称帝,各方政权都按照惯例遥奉中原政权为主,这当然不是真心臣服,不过需要以此来维持彼此之间的平衡。而中原这些年打生打死、民力耗竭,也确实需要时间休养生息,这种微妙的平衡就这么维持下来。周行训称帝,各地割据自立藩国,自称是国主或是大王,很有点早年分封的意思了。
但谁都知道这只是一时之计,仗早晚都会打起来。
在这样既敏感又紧绷的当口,任何一点外交事故都能成为引发战争的导火索。周行训今天敢把南吴的来使晾在那里,明天南吴就能亮明旗号反雍。一个南吴当然不成气候,但是仗一旦打起来了,有什么连锁反应真不好说。若是南方诸政权联合,就算是周行训也要头疼。
说这么多,就一个核心问题:周行训今天必须起!!
卢皎月瞥了眼旁边的盛着水洗脸盆,犹豫了下、到底没下这么个狠手。
就算是凉水浇脸也得先把自己的被子拯救出来,也免得一不小心把人闷死在里面……等等、周行训拿被子蒙头的动作那么熟练……
卢皎月的表情微妙了一下。
应该不会吧?
卢皎月还是把心头的猜测压了下去。
“被水泼出经验来”这种事、未免过于凄惨了。
她到底选择了更保守的做法,她站起来往里倾着身,一边努力把人从被子里剥出来,一边试图以事实说服他,“南吴来使已经在长安滞留多日,今天是陛下钦定的接见日子。”
周行训当然不可能放手,反而抓得更紧了,口中模糊不清着,“那就改日子,就说、就说……朕身体不适、朕着凉了!”
最后半句格外理直气壮。
卢皎月:???
谁昨天说自己身体好?他是什么装病不上学的小学生吗?!
卢皎月当然不可能接受这么扯的理由。
至于说改天?谁知道他改天又闹出什么新的幺蛾子?!
她面无表情:“既然陛下身体不适,那就找医官来看看,也好开几副驱寒的汤药。”
对付小学生,就要用对付小学生的方法。
既然不去学校,那就(划掉)去医院(划掉)喝苦药吧!
周行训这回不吭声了。
他蒙着头,把被子拽得更紧了点,沉默抗议。两人就这么隔着被子拔起了河。
卢皎月折腾出一身汗才回神。
——她和周行训较什么劲?直接叫内侍进来啊!
卢皎月还没来及松开,却见一直蒙的严严实实的被子里突然伸出一只手来。周行训抓着她的手腕把她扯上了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