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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行训脸上本来已经很灿烂的笑又灿烂了一个度,卢皎月甚至都有种他在布灵布灵发光的错觉。
卢皎月:“……”
算了。刚才的剑舞确实又凌厉又震撼。
笑容实在是个很具备感染性的东西,卢皎月完全不知道自己这会儿有什么可开心的,但是也忍不住跟着扬起了唇角。她倒是想起了前一天大殿上南吴来使的彩虹屁,再想想周行训当时的表现,立刻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这个人啊……
稍微被夸一下尾巴就要翘起来。
但是她好像也没夸啊?
卢皎月刚这么想着,就听见周行训语气雀跃地接着,“朕还会弹琵琶!皇后要听吗?和吕甾比是差了点,但也很好听。”
说他谦虚吧,他能大言不惭地说“好听”,说他骄傲吧,他对自己的水平还挺有认知的。
但周行训就这么一说,底下的人可不敢受着。
那名叫吕甾的乐官忙越众而出,叩首道:“陛下过言了。奴汲汲于钻研技艺,便是有一二所得,也终是奇淫技巧尔,怎堪与至尊相较?陛下揽九州之土、四海之民,手握大道至理,拨弦转轴皆是天地之音,此天下间,何处去寻第二人?”
这话说得就很有水平。老板踩着自己夸你的时候,你不能直说“我就是个小垃圾”,那是在打老板的脸,但也不能直接认下来,那是不给老板面子。所以得换个赛道啊!咱就是一个搞技术的,顶了天的也就是一个技术人才。怎么比得上老板您呢?高瞻远瞩、纵览全局……可见能在这宫里混出来,在语言的艺术修养上面,全是满分毕业。
周行训很爱听人夸奖,但是对乐官的这番恭维,他却意外没什么反应,态度显得很冷淡。不过他情绪上倒是仍旧兴致勃勃的,一边接过琵琶来,一边问卢皎月:“皇后可有什么想听的曲目?”
卢皎月终于回神,婉拒:“妾对乐理无甚造诣,恐怕辜负陛下的美意了。”
周行训一愣,“皇后不喜欢啊?”
他像是有点失望,但又眼巴巴地看过来,“皇后真的不听听吗?朕觉得朕弹得挺好的。”
卢皎月这次拒绝地更直接了点。
她冷酷无情地,“不了。”
上一个这么有艺术造诣的皇帝,你是不想知道他是什么下场的。
卢皎月心情颇为复杂地发现,周行训身上真有点“亡国之君debuff叠满了”的意思在。
再次被拒,周行训脸上的失落相当明显。
但是他心情自我调节的能力一向是点满了的,只不过转瞬间就恢复过来,感慨:“皇后还是更喜欢舞啊。”
他像是思考了一下,又飞快接上:“那个、那个……她不是跳得挺好的?皇后记得吧?”
卢皎月:?
什么叫“那个、那个”?他该不会是指女主吧?她辛辛苦苦安排,照顾到了方方面面,不过就是在表演的时候差了一点点风。结果在周行训这边就成“那个、那个”了?
这大概就是认认真真做了一整本的暑假作业,老师在翻开最后一页写了个“已阅”,亦或是揪光了头发做了一整个学期的课程设计,最后得到了一句“咱们还是按平时分来”……那股胸闷气短真的很难用言语形容。
周行训却还无所察觉,他已经转过头去吩咐身侧的人,“你去叫她来。”
刘通不愧是能在一众宫人里面脱颖而出留在周行训身边的人,在揣摩上意这方面就没出过错,闻言立刻回,“陛下说得可是当日湖畔凌波舞的姜才人?御水凌波、实在甚美,奴还以为看见仙女了呢。只是与此大殿中欣赏,终究差了几分意境,陛下可要带着皇后移步蓬莱仙岛?”
蓬莱当然不是东海的那个蓬莱。
前梁皇宫绕湖而建,于湖心堆土成岛,水面起雾时好似仙气缭绕,故而以海外三仙山为名,最大的那个岛被称为“蓬莱仙岛”。
刘通这一段话提了名字、说了特征、夸了人,最后还连表演场合都安排上了。
他真的,我哭死.jpg
卢皎月真的要哭死了。
她甚至没空哀悼自己失败的剧情推进,紧急开口叫了停,“陛下见谅。姜才人近来身体不适,恐怕不好御前献舞。”
医官还没诊出来,但是女主这时候可揣着崽呢。
撮合男女主虽然重要,更重要的还是这个未出世的孩子。有小世界的意识庇护,那孩子应该没那么脆弱,但是万一呢?这个小世界意识没用到连个男女主一见钟情都搞不定,卢皎月可不敢相信它的保护力度。
周行训闻言回了一下头。
错觉吗?皇后好像很紧张的样子?
这点疑惑也就一闪而过,周行训没往心里去,他随口就道:“那算了,就让魏……”
说到这里,他稍微顿了一下,他记得皇后好像不太喜欢魏美人。
问题不大,那就再换一个。
只是周行训在脑海里搜寻了半天,一时居然没找到印象深到给他留下记忆的。
都是依稀有点画面,有甩袖子的、有舞扇子的,还有转圈的……都挺漂亮、挺好看的,然后就完了。
周行训努力回忆了一会儿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但也不知突然想到了什么,原本为难的神情一下子舒展开来。
他俯下身去,一把把卢皎月从矮几后面抱出来,语气雀跃地,“走!朕带你去个地方!”
与其说“抱”,不如说“拎”。
他是掐着腋下把人提起来的。
卢皎月:……?
她觉得,人和人之间、至少应该有点最起码的尊重。
——长得高了不起吗?
是挺了不起。
周行训在前面快步走的时候,被抓着手腕的卢皎月只能小跑着跟上。
似乎也感觉到后方传来的拉力,周行训回头看了两眼,就看见跟得十分艰难的卢皎月。
他似乎是思考了一下。
但也就是一下而已,卢皎月还来不及说一声“慢点”,就觉手臂上传来一阵拉力,她整个人被带着撞入前方人怀中。腰间环过一只手臂,轻微的失重感传来:她被抱起来了。
是公主抱,但是一点都不浪漫。
周行训一连串行为简直是在明晃晃地抱怨“你怎么这么慢?”,卢皎月觉得自己就算是脸红也一定是气红了的。
他甚至还像是颠麻袋一样颠了一下。
卢皎月发誓,周行训这会儿要是说出任何关于她体重的评价来!她就是使出吃奶的劲儿也要把这人勒死!!
可能是因为卢皎月脸上威胁的表情太明显,周行训最后只是咂了一下嘴,什么都没说。他抬了下手臂把人往上带了一下,换了个更舒服点的姿势,就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去。
卢皎月本来以为没有比“拎小孩”和“抱麻袋”更离谱的做法了,但是周行训的行为总是能够突破人类想象的下限。
当被抓着腰带拎起来往马背上带的时候,卢皎月真的破防了。
她连名带姓,“周、行、训——!!”
周行训愣住了。
他把人重新放回了地上,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过来,气氛一时有些紧绷。
卢皎月几乎是一瞬间冷静下来。
就在她想说点什么补救的时候,却见对方倏地笑了开,“皇后能再叫一遍吗?”
卢皎月:“……?”
她可以骂人吗?就眼前这个人。
卢皎月最后还是没有再说第二遍。
这会儿连名带姓地叫人几乎等同于骂人了,刚才情绪激动的时候还好说,这会儿冷静下来、就算是周行训的主动要qiu……他有病吧?居然自己讨骂?!
卢皎月不想深究周行训的心理状态。
这人身上她不理解的地方太多了,不差这一件。卢皎月有时候都觉得,“周行训的存在”这件事本身,就是给她展示人类这个物种的多样性的——但她一点也不想知道!一、点、也、不!!
周行训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动作有点过分,不由讪讪地摸着鼻子。
他这不是往马上掳人惯了,一时顺手,就忘了带着的是皇后……
他目光四处转着,试图找点什么来转移话题。
落在旁边的枣红马上,倏地眼睛一亮,“朕先前说要教皇后骑马,要不就这次吧?”
卢皎月:所以你本来想干什么?
卢皎月最后还是深吸口气,还是接受了这个搪塞的借口,“那就有劳陛下了。”
不管怎么说,比起周行训头脑一热、整出点什么新的花活了,“骑马”真的是一项再安全不过的活动了。
于是,等刘通气喘吁吁地跑到马场过来,就刚好听见后面这段对话。
实在不能怪他来得迟,跟着这么一个精力极度旺盛,翻墙爬树、一不留神就跟丢了主子,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是最基本的。
但就算这样,也有可能一个错眼人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