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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皎月简直是磨着牙警告:“……你给我老实点!!”
能不能做点人干的事?!
周行训蔫了:“哦。”
阿嫦凶他QAQ~
卢皎月不放心,又加重语气:“你不许做什么!什么都不许做。”
周行训怏怏点头:“嗯嗯。”
那人都要娶妻了,阿嫦还那么护着他(撇嘴)。
周行训蔫吧了小半天,还要时不时地被卢皎月怀疑的眼神打量:他简直都要委屈死了!
他真的就是想哄阿嫦开心嘛。
又不会做出打断郑淳两条腿、让他成不了婚这种事。
虽然他确实挺想这么干的……
周行训其实不怎么介意郑淳这次婚事成不成。
因为就算这次没了还有下次,郑淳是一定会娶妻的:为了联姻。
联姻永远是最方便最快速也最牢固的合作方式。外部威胁越严重,世家越是会抱团求生,郑淳顶不住那种压力的。不是孝道也无关亲情,而是单纯的“压力”。
世族就像是一株参天巨木。一切平顺时,深埋地下的根系滋养枝干上的每一根枝叶,供他们肆意生长;但是当威胁到来,这些枝叶无论愿不愿意,都得为整棵树的存活做出牺牲。因为一旦没有了这棵巨木,他们也只是地上被随处扫掉的枯枝落叶……和兵卒、和百姓、甚至和路边的乞儿都没什么区别。
郑淳如此,世家的女儿也是如此。
妃嫔这些年各谋出路走得七七八八,主子少了,卢皎月连伺候的宫人都放出去好几轮。周行训年初封王之后,宫里更是一下子空荡了起来。
而现在,剩下的世家女也要请离。
是“一起”请离。
这显然并不是什么个人意愿造就的结果。
周行训直接扯明了这举动背后的含义:“他们在向朕示威。”
为了新立的太子,为了朝中渐渐握住实权的寒门。
“阿嫦,我说过我不插手后宫,但是这次不行。”周行训定定地看过来,语气非常坚决地,“答应她们!让她们走。”
他不会罢手,也不会低头。
卢皎月却略略沉默了一下。
周行训意识到什么,声音放得缓了一点,“阿嫦,我知道你怜惜她们身不由己,可你已经给过她们机会了,给过很多次!她们可以离开,可以入少府,也可以做别的选择,这是她们自己选的。她们选择站在世家那一边。”
所有的路都是自己选的,你永远没有办法去救一个不伸手的人。
又凭什么去救呢?那并非他的亲兵,也不是他的将士,既无破阵掠敌之能,又没有治国经世之才,凭什么让他花费心思?
想要被费心,就要有值得被费心的价值。
她们怕是也不想被“费心”。
周行训眨了下眼,将那一瞬的漠然之色敛下。
他注视着眼前的人,神情一点点放得柔和,他轻轻捏了捏对方柔软的指尖,温声唤:“阿嫦?”
卢皎月这才回神。
她注视着那些清丽漂亮的字迹,低低地“嗯”了一声。
她只是觉得悲哀。
为所处的这个时代悲哀。
好像所有人都是牺牲品,个人的意愿显得分外微渺。
世家女离宫的那一日,卢皎月倒是意外收到了不少礼物。
不少人都做了入宫时的打扮,天气并不算好,但微风和煦又无落雨,勉强算一句“宜人”。
似乎脱去了宫城中那层不自觉让人压抑的外衣,不少人的情绪都鲜活起来。
谢甘棠送了一幅画。
她笑:“这宫中无趣,这些年我连提笔作画都懒怠了,技艺生疏,还望殿下不要嫌弃。”
卢皎月摸了摸画轴,倒也真有点惊喜:“怎敢嫌弃依川居士大作?”
依川是谢甘棠的号。
旁边的崔蕙笑,“我就是说殿下喜欢画,咱们的依川居士还非要弄对绣屏,白白浪费这么多年的功底。她那点刺绣手艺,也就殿下不嫌弃了。”
谢甘棠被半夸半嘲的,不由嗔了人一眼。
刺绣更烂、字画水平仅限欣赏的卢皎月:“……”
她只能笑笑不说话。
那边崔蕙又接着,“我没谢妹妹这技艺,也就送了盆花让殿下解解闷。这宫里的花房里确是珍品,但太珍了反倒添了匠气。我在南边有个专门养花院子,若是殿下不嫌弃,明年到了赏花的时候,我递帖子入宫。殿下果真赏脸,也让我那院子沾沾仙气儿。”
卢皎月还没待回答,后面却传来一道细声细气地接话,“妾入宫前在家里树下埋了几坛酒,若是殿下明年去花宴,我便挖出一坛来带着去。”
卢皎月有点儿错愕地看着这个分外乖巧内敛,在周行训后宫简直是一股清流的李婉仪。
后者抬着袖子掩了掩脸,露出了一个安静又羞涩的笑。
安静腼腆但是个酒鬼。
卢皎月:“……”
她艰难:“那我先谢过淑恣盛情了。”
崔蕙却佯作怒容:“好啊,单我们还不配喝你的酒了?!”
送别送得很热闹,带到各自上了车舆,卢皎月忍不住抬头看了看天。
太阳出来了啊。
卢皎月回来之后整理了一遍刚才收到的礼物,该入库的入库、该摆的摆出来,当然也看了谢甘棠送的那副画。
是一幅江上明月图。
明月高悬天际,江面烟波微茫,有孤舟行于江上,舟上有一人、似在仰首望月。
卢皎月看了一会儿,有点奇怪。
好看是好看,画意是不是略微有些凉了?颇觉凄清。
马车辘辘驶远。
谢甘棠掀开了车帘往后看了一眼,巍峨的宫殿立在那里。积土成台、珍木为梁,就算远在京郊都能看到。
人怎么能这么顺呢?
他想要改朝换代,就真的登上了帝位;他想要天下一统,就真的四海如一、人心归附。可他都坐在那个天下至尊的位置上了,却还是不满足、不满意。
他想要世家俯首。
不是拥立,不是承认,而是“跪下”。
是他先举起了刀,却怪世族为什么不肯引颈就戮。如何引颈?怎么能就戮?!他是在要世家的数百年族史、尽皆成为自己煌煌功业上的一行墨字。
人怎么能这么贪心?
他怎么能这么不知满足?!
谢甘棠遥遥地看了眼那仍旧清晰的巍峨宫室,仿佛透过重叠的檐角看到其中的人。
哪有什么“帝后情深”?
不过是帝王先动的心。
那就愿他一辈子……
——辗、转、不、得、所、求。
第57章 帝后57
谢甘棠的画很好看, 但是卢皎月总觉得有点太凉了。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把画收起来了。
周行训是晚些时候过来的,他倒是难得在长乐宫呆了一个下午, 哪也没去。
但是好像坐也没有坐得很安稳, 屁股下面像是针扎似的,一会儿就要挪一挪, “心不在焉”都写脸上了。
卢皎月忍不住,“你要是坐不住就出去吧。”
这坐立不安的样子怪让人烦的。
周行训愣了一下, 非常严肃地摇头,“不,我能等。”
他都等了这么多年了,不差最后这半天。
卢皎月:?
等什么啊?
一直等到了晚上。
卢皎月习惯性命人收拾寝殿准备歇息了,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了:周行训还没有走。
刚待回头去问, 却觉一只手臂从侧边环过来, 轻轻扣住腰。
卢皎月被带得往后退了一步, 被拥到了一个显得炽热的怀抱中。刚刚落定,就听耳边传来一道低沉嘶哑的询问:“今晚、我能留下来吗?”
卢皎月愣了一下,下意识地, “我并没有……”
她并没有拒绝周行训留宿长乐宫,也没拦着他去别的宫殿。可他就是哪里都没有去, 宁可自己睡寝宫。
似乎察觉的怀中人这一瞬间的动摇, 温热的吻落到了颈侧,湿热又含糊的声音落入耳中,“那不一样。阿嫦你知道,那是不一样。”
他又不是单单为了和阿嫦做这种事。
他想要的更多, 也更贪心。
帘帐的钩子被拨开,层层叠叠的帐幔落下。
卢皎月几乎一个晃神就被带到了榻上, 腰缠被扔到了一边,衣裳松松地往下坠。她本来是一点都不介意这种事的,可是这一次却不得不按住了周行训的手。
“你在浪费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