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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时的流动人口太危险了,谁也不知道哪个是间谍。

等到那人领命再去,卢皎月又让人去清点城内物资。

盔甲武器、长弓箭矢、守城的床弩钉板之类不必说,粮米盐油、木材铁器也全都要点清楚。

大军将至,整个义固城都忙了起来。

这种时候已经谈不上什么自愿不自愿了,城中只要有手有脚的都被安排上活干。

夜色之下,卢皎月开着插件检查着城中主簿清点出来的物资单子,看着看着就拧起了眉头。

她正想要扬着声叫人,表情突然痛苦起来,捂着肚子半伏在桌子上喘了好一会儿气。

一直等到在系统的引导下调整了半天的呼吸,她才缓过来一点。

系统不得不提醒:[宿主,你该休息了。]

卢皎月摇了摇头。

打仗并不是热血上头、兵戈交锋的那一瞬间的事,而是由无数的前期准备构成的最后爆发。她这会儿多做一点,等到真正兵临城下的时候就少死一个人。

这并不是为了别人如何,只求问心无愧罢了。

她并不想到时候城头的士卒一个接着一个倒下,自己却只能懊悔为什么此前没有做得更周到一些。

卢皎月:[等到身体真的撑不住的时候,你再提醒我。]

系统:[……]

它简直是眼睁睁地看着宿主的身体状况从健康的绿色转成黄色提醒,并有渐渐向着红色警告发展趋势。这会儿又听见宿主完全一副“维持最低标准就可以”的语气,一时程序运转都要卡bug。

系统非常想要解释,这个健康监测并不是这么用的。

卢皎月没心情去琢磨系统的想法,她略微缓过一点,就扬声吩咐,“叫何主簿来一趟。城中的箭矢恐怕不足,看看这几日能不能召集城中铁匠,赶着再做出一批来。”

义固城的反应已经够快了,但北邺军来得也很快。

声东击西本就是在抢时间差,一旦醴阳那边发现不对,大军必定会回援,到时候前后夹击,北邺军才是陷入险境的那一方。所以并没有等到义固这边彻底清理完城外,邺军以及围拢而来。

剩下的东西只能……

——“烧了。”

关安邑忍不住劝:“大军行进速度有限,咱们还来得及多收一些。”

那可都是粮食!

就算没成熟、也是能吃的粮食。

关安邑心都在滴血。

卢皎月摇头,“别冒险。”

粮食很重要,但是人更重要。守城的士卒本就不多,不能在这上面浪费人手。

况且北邺多骑兵,而骑兵的全力奔袭速度比大军行进快得多。

对这点,她再清楚不过。

……还是那句话,总要有取舍。

关安邑也明白这个道理,再怎么舍不得,也只能应声领命去了。

接下来,便是据城固守、尽全力拖到顾易大军回援。

薄奚信从逼近义固就隐隐觉得不对。

等到了城下之后,那股感觉终于得到了确定。义固城外清理得太干净了,简直就像是早早得知消息,在这里等着他一样。

邺军军中也生出些惶惶之情。

攻城战永远是最惨烈的战役,而进攻一座毫无防备的城池和早有完全之备的边境重镇更是完全是两码事。在醴阳那一路的虚张声势就是为了调走义固的守军,以求攻其不备,可如今看来居然全无效果。

薄奚信啐了一口,“到底是姓顾的,我倒是小看了。”

又扯出个有点嘲讽的冷笑,“他还真替那个狗朝廷卖命啊。”

但是都到了如今这情形,强攻也要把这座城拿下来。

薄奚信当即命人安营扎寨,打造攻城器械。

攻城的云梯箭楼都要时间修造,从围城到真正的进攻之间是有几日的安稳期的,这种大战前夕的安静没法让人放松下来。

卢皎月也没打算放松,她当即召集留守下来的士卒头领前来,把自己的打算说了。

只是话落,议事堂内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被叫来的人听完之后都有点发愣,有人怀疑自己没听清,不确定地寻求确认,“少夫人是说出城接战?”

卢皎月:“是。”

虽然这几日守城的准备,众人都已经习惯了听从这位少夫人的指令,但是这次的提议实在过了,他们也不敢一口应下。

但是连日来积攒的威信也让人不敢直言反驳。

屋子里又安静了一会儿,还是这些天接连被委以重任、对卢皎月相对熟悉一点关安邑开了口,但也是委婉地劝:“敌军人多势众,城中又人手不足,依属下看、我等大可依城固守。”

卢皎月摇了一下头。

守城不能只是守城。

那是最退无可退、迫不得已时的选择。

永远不要在尚可做出抉择的时候,把自己逼得只剩一条路走。

就像在云梯搭到城头之前还可以被推杆推开,一旦钩牙深深嵌入城墙,那就不是人力所能挽救的,最好的做法是让它从一开始就不要造出来。

卢皎月也没打算一下子就让人答应,也耐心给出了解释:“邺军刚至,正是立足不稳的时候,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机会。而且对方也猜不到城中守军敢出城袭击,防备必定松懈。若是此时袭击,正好可以借此干扰对方修筑工事进度。再加上我方主动出城袭扰,邺军摸不准城中虚实,必定心存疑虑、不敢擅动。”

打仗有时候就是心理战,这一招玩得好甚至可以不战而退人之兵。

卢皎月没打算到那种程度,她只是想拖延时间而已,拖延对方正式进攻的时间。不然真的等到对面把土台垒起来、把云梯箭楼都修好了,那才会变成毫无退路、只能死守的境地。

卢皎月说完之后,议事堂内又是沉默。

道理是这个道理没错,但是真的做起来可没那么容易付诸实践。

卢皎月也没有指望只靠话就说服这些人。军中的威望永远是靠实打实的胜利积累起来的,她现在没有这些。

那么只能用最简单粗暴的办法。

卢皎月往后示意了一下,后面仆役打开了后面几个箱子,珠光宝气熠熠生辉,屋内的诸将差点儿被晃瞎了眼。

卢皎月很干脆:“我不勉强。把这些抬到营里,给将士们看,能募足五百人,便去。若是无人愿意,那就当我没说过。”

为了守城,城中早就限制出入,高耸的城墙对于被带进城里的百姓是庇护,但是城中许多人却仍旧不安心,毕竟顾易带兵出援醴阳不是秘密。眼见着义固守不住了,一些有门路的都想要偷偷离开。卢皎月一点儿也不客气地全都扣住了。她实在没精力也没心情分辨哪些是间谍哪些是单纯想跑的,先关起来再说。

这几大箱子珠宝都是各家送来赎人的,正好用来充了军资。

这种关乎自己性命的事,每家都给得很大方,这会儿放在一起更壮观了。

安静的屋内响起了清晰地口水吞咽的声音。

像是寻求确认似的,有人声音发紧地问:“这些是……?”

卢皎月很干脆:“募兵费。若是有斩首之功,另有封赏。”

屋内几个人脚下发飘地抬着箱子走了,没人怀疑募不到人。

财帛动人心。

别说手底下的兵们,他们这几个可以被叫来议事的兵头都十分心动。几个人飘飘乎乎地对视上眼神,从彼此眼底发现了差不多的情绪。

面面相觑沉默良久,有人忍不住叹,“少夫人这用兵风格……”

他像是词穷一样,停顿了好一会儿,才找到一个勉强合适的形容,“怪疯的。”

明明看上去那么冷静的一个人。

城中战鼓擂响。

听到这声音, 城外正打造攻城器械的邺军立刻就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们熟练地将未完工的器械护住,另有持刀士卒护卫上来, 旁边也有弓箭手搭弓戒备。

这么严阵以待了大半天, 城中却半点动静也无。

——既没有士卒来袭,也没有骑兵冲击。

风吹树叶簌簌作响, 衬得一群严肃戒备的邺军宛若傻子。

一众邺军士卒在原地安静了大半天,像是终于确定了城中不会有什么动作, 这才放下戒备,骂骂咧咧地继续没完成的工作。

只是过去没多久,城中的战鼓又擂,邺军再次被迫停工,全神戒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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