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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当今陛下还是皇子的时候, 在宫中几乎是“查无此人”的状态, 既无成帝关注、又没有母亲操持,指望下面的宫人记挂着实在太难了点。

而郡主这边, 出嫁前该有嬷嬷教导。

但是当年郡主出嫁时的那个情形,又是调兵维持京城安稳, 又是让探子报各个皇子府邸的情况,还要让太医署时刻注意着成帝的身体……照紫绛看,那根本不是成婚,简直像是要打仗。说是嫁妇,但谁敢拿这些事去打扰?就连大婚的当日, 郡主婚服下都是带着刀的!

这婚事本身就是仓促成就, 婚后没多久又是先帝大丧, 没人有心情去关注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

但到现在,这事可一点儿都不“细枝末节”了!

要是那两位真的以为“天地阴阳之气交汇”就能孕育后嗣,那可真的是滑天下之大稽了。

紫绛这边神色凝重地分析, 那边福意却觉得自己整个人的魂窍一点点从嘴巴里冒出来。

我是谁?我在哪?我还在喘气吗?

他简直是飘荡在半空,看着紫绛把那本画册捡起来, 一页页地翻过, 然后抬头对他说了句什么。

……说了句什么?

福意终于把自己拽回了身体里,却只是茫茫然地张口“嗯?”了一声。

紫绛又重复了一遍:“枕中斋有很多这种画册?”

福意忙不迭地把头摇成了拨浪鼓,生怕对方误会地解释着:“不,紫绛姐姐你别误会, 斋里的别的画册也很多。我想带的不是这个!”

紫绛:“就要这种的。”

福意:“啊?”

紫绛接着提要求,“画得精美些、细致点, 但是别……这么些神神鬼鬼的。”

她手上的这本不行。狐妖艳鬼的、连双阳一身的都有,那两个本来就不会,别再给这个东西教歪了。

福意人还发着懵,半天没有出声。

紫绛拧起了眉头:“没有吗?”

她蹙着眉想,宫中应当也有这种东西,不过要去找找。

福意这会儿终于回过神来了,连连点头,“有!”

他家殿下说了“食色性也”“风月亦是风雅事”,这些东西虽然确实上不了台面,但是架不住看的人多啊,总没有人跟生意过不去。

福意涨红了一张脸,小声:“姐姐还有什么别的要求,都可以提,我去找找看。”

他这么说着,眼神飘忽地想,原来对方喜欢这样的。

紫绛不知道对面人的思绪,她以一种相当严谨的态度,仔仔细细地把要求提了。

末了,不太确定地看过去,“能行吗?”

福意这一回还真的不那么肯定了。

画册能出来必定有爆点,要么是艳情故事、要么是他人之妻、再要么是神仙妖鬼。真要按紫绛姐姐说的,那种普普通通的夫妻间事,还没什么生而两阳、大如鸡卵的天赋异禀,就算画出来谁看啊?

不过这种时候必定是不能否认的,他拍着胸脯保证:“姐姐放心,包在我身上。”

卢皎月觉得紫绛最近怪怪的。

说哪里有不对,好像也不是,就是看她的眼神总带着种说不出来的微妙。

那种怪异感实在太甚,卢皎月总觉得浑身都不舒服。

忍了一段时间,她索性开口问出来了,“是有什么事吗?”

紫绛反倒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问问得困惑,谨慎答,“尚服局的夏裳已经制好了,各个太妃宫里都送去了。今年用冰份例也做了安排,前些日子呈过来给殿下过目了……”

卢皎月打断了她的话,“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你。你最近碰到什么事了吗?”

她这么说着,眼神带着点关切看过来。

紫绛被看得心下一软。

从来都是奴婢关心主子如何,哪有殿下这样、反过来问奴婢怎么样的?

她这么想着,却是带着笑摇头,“奴婢能碰到什么事,都知道奴婢是殿下的人,哪有人为难?便是有什么事,也都是一些小事,哪能和……”殿下的相较。

紫绛说着说着渐渐止了声。

真要说殿下的事,她这还真的有一件。

福意那边的画册还不知道找得怎么样,但皇后这儿确实可以先提一句。

她顿了一下,自然而然地话锋一转,“是奴婢近些日子看了些宫外的画册,觉得很有些趣味,便托了常来芙蕖宫的福意公公去寻些画得精致的来,想着殿下要是得了闲,也能看看。不过这会儿换季,正是宫里忙的时候,殿下顾着正事,奴婢瞧着、却一时不好开口。”

卢皎月:紫绛这是想给她卖安利?

她忍不住笑了下,“都是些琐碎事,没什么要紧的。等画册送来了,你同我说就是。”

紫绛在心里悄悄松了口气,口中自是应声,“是。”

这事算是这么敲定了。

另一边,韩王府。

多数情况下,对皇室成员而言,亲爹在位总是比兄弟在位来得舒服的,但是梁攸尚却是个例外。

这当然不是因为他和登基的兄弟关系多好。

说实话,梁攸尚其实隐隐感觉新帝对他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敌意,但是想想新帝当皇子时在宫中的经历,他又觉得这有点恶感实在太正常不过。未免落得跟五皇子和大皇子一个下场,他很知情趣地不往对方跟前凑,逍遥地当着自己的闲散王爷。

梁攸尚看得还是很开的。毕竟新帝就算再怎么厌烦,也不可能反手扣先帝一顶绿油油的帽子,他这个大成皇子的身份随着先帝的去世盖棺定论。

多年来一直系在脖子上的那根绳终于被解开,梁攸尚总算能好好喘口气儿了。

就连韩王府的人都觉得自家殿下这几年好伺候了许多,就连性子也平易近人了起来。

不过这平易近人也有平易近人的坏处,底下人想要悄悄摸摸地干点私事,就很容易被发现。

梁攸尚最近就感觉自己身边的福意很奇怪,好像突然对斋里的春宫册子有了兴趣。

倒不是说阉人完全没有那方面的念想,但是毕竟少了点东西,欲望比正常男人淡得多。

不能指望皇子反过来照顾底下人的心态,梁攸尚觉得纳闷,便也直接了当地问了,“你连那东西都没有,看这些有什么用?”

福意倒没什么被戳了痛脚的难堪,反倒是扭扭捏捏着小声,“总有别的法子么,就如殿下您那本《房中集》……”

梁攸尚差点被嘴里的一口茶呛死。

他使劲儿咳了两下,拔高了声音,“你可别乱说话啊!什么叫我那本?句阳先生画的册子,跟我韩王有什么关系?!”

福意也回神,连忙改口:“对对对对殿下说的是,是殿下的好友句阳先生。”

他这么说完了,又期期艾艾地小声,“不知道句阳先生什么时候能画出新作……”

梁攸尚瞥了人一眼,显然对此不大感兴趣,“《房中集》那些东西还不够你用吗?器物无非就是那些类别,若是过了,伤人,那就成了刑具了,一点都没有美感。”

这么说着,不知道想起了什么,露出点嫌恶的神情:有些画册真是不知所谓,简直污了他斋里的地方。

福意倒没注意梁攸尚后半句话,那句“不够你用吗”已经足够他脸色涨红、眼神飘忽,支吾了大半天才磕磕巴巴,“奴、奴不是那个意思。”

梁攸尚从鼻腔里轻哼了一声,明显不太在意。

但闲着也是闲着,他还是漫不经心地问了句,“那你什么意思?”

福意支吾着把紫绛的要求说了。

毕竟是自己心里头惦念的人,他当然没提这是紫绛的话。

这倒是让梁攸尚忍不住神情怪异地多看了福意好几眼:没看出来,他居然喜欢这个调调的。

不过看着看着,梁攸尚突然若有所思起来。

福意说的这东西当然没什么趣味,但是把没什么趣味的东西画得引入入胜,那不是他的本事吗?

福意话还没说完呢,却见对面的人已经站起身来。

福意不明所以,“殿下?”

梁攸尚:“我去趟静室。”

几天后,福意带着新鲜出炉的画册去了宫里。

这毕竟是私底下的事,福意没去芙蕖宫拜见,两人约在的兰苑。

紫绛接过画册之后翻看了几页,眉头不自觉的舒展开来,竟是比她预想的还要好上许多。

再看福意,脸上忍不住带上了笑意,“你费心了。”

当然不可能让人白白耗费这许多力气,紫绛这么说着,就要给酬谢。

福意连连摆手,急声道:“姐姐不必!我平素就在斋里,只不过找了些画册,就是顺手的事,哪里值得姐姐这般破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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