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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往被褥里缩了缩:“奴才困了。”

多尔衮含着笑:“困了就睡吧。爷守着你。”

到底还是经了劳累,又遇上这样的曲折,自然是有精神不济的时候。

府医出去给开了些安神顺气又有助于行经气血的药汤来,宁翘服下后,就躺下慢慢睡着了。

直到等着宁翘睡着之后,多尔衮才慢慢抽出自己的胳膊,又轻轻在小丫头的额头上探了探,确定她没有受凉发热,这才出了东梢间。

一出东梢间,睿亲王就退去了所有的柔情软意,满面冷峻寒霜,比外头的大雪还要冷凝。

烟霞留在东梢间守着宁翘,刚安几个小太监在外头伺候。

周得胜和周卫都跪在多尔衮跟前。

冬卉领着前院的丫头们也都跪着。还有那一群小丫头,也都跪在院子里了。

跪了这么小半个时辰,院子里的几乎个个都成了‘雪人’,但没有人敢动一下,都知道这回怕是要大动干戈了。

谁能想到,主子爷竟这样着紧宁侍妾呢?

便是周卫,这心里头也七上八下的,不晓得主子爷究竟会做到哪一步,但是看这个阵仗,真的是小不了。

周卫早就让人把烟霞手上被撞掉的那个食盒里头的东西给收集起来了。

先前在外头瞧那雪里的东西就觉得不大对劲的,收集起来后就更看出不对劲来。

他机灵着呢,直接就将东西呈送到了多尔衮跟前。这食盒既然是宁侍妾拿过来的,又说什么心意膳食,之前不知道,现在看了实物,周卫这心里头就全明白了。

那东西混在一起,味道就更不好闻了。

但也还能看出来,这里头的东西样样都是不好的。

多尔衮这会儿倒是有几分庆幸,小丫头睡着了不在跟前,没叫她瞧见他处置人的模样,要不然那阵仗,怕是要把娇滴滴的小丫头给吓着了。

“府里有人传说宁氏失宠,”多尔衮道,“周得胜,你去查一查,本王不去后院的这些时日,都有谁为难过宁氏,或者是邀月堂的人。名字记下来,全部赶出府,永不叙用。”

全部吗?周得胜都给惊着了,想也不会人少的。

可他也不敢说什么,主子爷在气头上,多问一句,怕是他自个儿也是要倒霉的。

后头的事情自有周得胜去料理。

周卫这里也不能闲着,这群小丫头撞了宁翘的事,早在多尔衮陪着宁翘的时候就叫周卫的人给查清楚了。

周卫这儿就跟多尔衮回禀:“那几个丫头收了思敏的银子,按照思敏的吩咐,找机会撞宁姑娘摔在雪里,想让宁姑娘出丑。”

至于那守门的太监,就是因为懒,因为不想动,也是瞧不上宁翘,所以迟迟不肯去禀报。

周卫的人也查了,周卫说:“前院里也有些人与思敏有银钱往来,那几个丫头也是有的,只不过这一回没有,但从前都是有的。”

冬卉还没露出要出府意思的时候,前院还都管得住,可冬卉一要走,这人心浮动起来,思敏思青心思活泛起来,就上下活动,到处收买人心。

指望着等冬卉一走,她成了大丫头后,让多尔衮身边的人给她行方便,让她有机会接近多尔衮,成为多尔衮的女人。

这些事私底下闹的,没闹大,周卫没发作,可今儿是瞒不住的,索性一股脑将他知道的查到的都说了。

这前院要真乱起来,他也得不了好。他没法做主,正好请主子爷做主。

要说透,自然少不了把思敏的心思给抖落出来了。

多尔衮不耐烦听这些,抬了抬手,道:“冬卉管束不力,着立刻出府,自去嫁人吧。他一家子也不必在睿王府当差了。就这几个,家里都落下去,叫他们去旗下自生自灭去。但是不许再去别人府上为奴。叫人好好的看着,送到庄子上去做苦力,也是可以的。”

“思敏思青几个,押到刑房去。既然私底下有收受钱财的行为,不定还有别的什么,一概查清楚,查明后回禀。”

一条条指令下去,前院的奴才罚下去大半,光是杖责的就是十来个。

这伺候的人一时短缺起来,后头院子里还有后头膳房里的出缺也跟着出来了,一时赶出去的人好几十个。

这样大的动静,很快就惊动了福晋。

福晋冒雪赶到了二门口,新换上来的守门太监见了她来,规矩行礼,安安静静的去通禀,就在福晋等的忐忑的时候,太监回来了,说主子爷有请福晋。

院子里还有血迹呢,前院安安静静的,个个奴才都屏息凝神的站规矩,还有人一个个的往外发送。

这杖责的刑凳都还没有收拾。

看见这一幕,福晋没来由的忽然就想起宁氏进府的那一日。

正赶上大阿哥出水痘子的事,查出来是有人害了大阿哥,多尔衮也是像这样大发雷霆,处置了很多人。

那个时候谁能想到,多尔衮会为了宁氏,也这样大发雷霆呢?

福晋进门的时候,看见端坐在那里的多尔衮,忽然就想起来,宁氏第一次来前院的时候,前院就处置过冬卉思敏思青几个了。

游猎的时候,多尔衮身边的人也是挨了打的。

她本来还在想,宁氏可能真的失宠了。不然这些时日,为何不见多尔衮去邀月堂呢?

现在才知道,是她想错了。和这府里的许许多多的人一样,都想错了。

“福晋为何而来?”

福晋一怔,没想到开头就是这样一句话。

她甚至有些茫然不解,看着多尔衮冷淡的神情,不知道他们夫妻之间的相处什么时候变得这样缺乏温情了。

明明在此之前,不是还很好的吗?可真正的好最近的好是什么时候的,福晋自己的记忆都有些模糊了。

福晋说:“周得胜要动各处的人,后院膳房的领事太监也要换。他说是奉王爷的令,妾身便过来问一问。”

福晋斟酌词句道,“王爷,这动静是不是太大了些?膳房的领事太监和底下的人怠慢宁侍妾,自然是按着规矩办的。可有的奴才不过三两句话,就直接赶出去,是不是不大妥当?他们有的人一家子几代都在旗下伺候的,这要是都出去了,岂不是叫外头议论,说咱们王府不能容人么?”

这回除了秋雅阁那边静悄悄的没事外,其余的地方,都叫找出来几个人要赶出去。虽不是近身伺候的人,但这样一处几个人的,加起来数目也很是可观了。

福晋静观其变的心就坐不住了。

她要是再不来,这人就都要走光了。到时候还不知道送进来的是什么人呢。

多尔衮看着福晋:“三两句话?本王记得,当初福晋不就是为了三两句话,将邀月堂的人都押起来审问吗?怎么如今本王秉公,福晋倒看不下去了?”

“本王不过小半月没有去后头,没去见宁氏,府里就纷纷传说她失宠了,奴才还欺负起主子来了,这传出去就好听了?那怎么不说,王府里连镶白旗出身的侍妾都容不下了?”

福晋几乎不曾被多尔衮这样当面质问过。

当即脸上便有些挂不住:“妾身也没有别的意思。妾身只是想,这府里都是一家子姐妹的,这牙齿还有磕着舌头的时候,哪有不受委屈的呢?”

“妾身也是怕给王爷惹了麻烦。这外头说起来,总归是咱们府上的是非。”

多尔衮目光淡淡的望着福晋:“这么多年,福晋在府里,也会觉得委屈吗?”

“是不是为了维护福晋在外头的体面,连本王旗下的人,也可以委屈了?”

多尔衮说这话,福晋就不好接了。这要是再往下,话不投机的,只怕是要吵起来。这话就说的更不好听了。

福晋只能让步:“妾身听王爷的。”

多尔衮看了看福晋身上青黑色的衣裳:“福晋这么多年,是真的不能生吗?为什么府里,就只有佟佳氏能生呢?是本王有问题,还是福晋有问题?”

福晋愕然的看着多尔衮。

他们夫妻多年,早年的时候,夫妻两个也是想要孩子的,只是一直没有,那会儿还有些温情,不至于说这样尖锐的话,可这么些年过去,福晋是第一次听到多尔衮这样直白的质问。

她凝滞半晌,才艰涩道:“佟佳氏为王爷添了一女两子,自不会是王爷的问题。”

“哦?”多尔衮道,“那就是福晋自己的问题了?”

福晋真的没办法平心静气的面对多尔衮咄咄逼人的问话。

她起身,对着多尔衮福了福身,道:“天冷雪大,后头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妾身去料理。妾身先回去了。一切事宜请王爷的示下,妾身照做便是。”

多尔衮也不留人,淡道:“去吧。”

看着福晋的背影,多尔衮想,蒙古科尔沁出身的博尔济吉特氏,个个主意都是这么大。

福晋也是个主意大的。

不爱听他的话,总是自作主张。

福晋回了正院,关起门来,终于还是没忍住痛哭了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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