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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热的天气,久病未愈的人,谁跑一趟会只是单纯的探望呢?
指定是有事的。
“上回你们府上办宴,我这身子骨不争气,倒是没能来上一趟,也没瞧见你。”
礼王福晋道,“后来佟佳氏去我府上,和我说起你这丫头,我才放心些。今儿来一瞧,人是瘦了些,但是精神还是不错的,就这么养着,你的这两个孩子生下来,指定是健健康康的。”
若说早先的往来可能还有些利益掺杂在里头,如今这几年的交往下来,一老一少的,还有几个亲近的福晋夫人们,那都是有了真心的感情的。
礼王福晋这几句话,也是真心的拿宁翘当做年轻妯娌在疼爱的。
宁翘笑道:“妾如今尚好,腹中的两个孩子也好,这也都是福晋给的福气。若不是有了身孕,早先听了福晋生病的话,我便是要去探望的。本来还想着,等月子坐完了,我便要去一趟福晋府上,看看福晋的。”
“你这丫头就是有心,自个儿还怀着孩子呢,就想着我了。”
礼王福晋笑道,“我啊,是等不及要见你的,这一趟不等你去了,我就趁着这会儿身上舒坦了,就过来了。咱们之间也不要计较这许多,我来不也是一样的么。”
宁翘道:“只是这样热的天气,劳烦福晋走一趟,我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
礼王福晋笑道:“这有什么的。这天气于你们是热,可我这久病的身子骨,倒是不觉得有多热。你瞧我,不是连汗也很少么。也是舒坦的,就不必牵挂着我了。”
宁翘听着却心疼,这天气都不觉得热,那得是气血亏损到了一定的程度,也确实是久病的人才会这样。
幸而她这里没有将冰拿进来,都是放在廊下的,还特地叫烟雨几个把窗扇关了几个,看礼王福晋身上穿了三四件衣裳,也确实是没有出汗,也怕久病未愈的人受不得风,总不能叫人家来一趟,回去就又病倒了吧。
礼王福晋就瞧着宁翘让奴才们忙碌着,她唇角含着笑,这丫头嘴甜她是知道的,没想到人也这样贴心周到还会照顾。
想想也是的,要不然怎么能这样叫多尔衮喜欢呢?
“你们端午宴上的事情,我听说了。”
对上宁翘的目光,礼王福晋微笑道,“这样的事情,外头传的是最快的。又哪有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呢?不外乎就是有人见不得你如今这样好,才要断了你的前路。只是觉得单单这样就坏了你的名声,那也是未必的。”
“我瞧着,这是他们没招了,才有了这样狗急跳墙的举动。多尔衮历事那样多,也不会叫这么几件事给拿捏的。事情但凡有人做了,就一定能找出来是谁。”
“只是我要问问你这丫头,心里怕不怕呢?”
宁翘安然望着礼王福晋的眼睛:“妾若是心里怕,早就巴巴的跑去正院告罪了。哪里还敢在自己院子里招待福晋呢?一早就请福晋往正院去了,可不敢私底下跟福晋说话了。”
礼王福晋失笑道:“你这丫头,和你说正经事,倒是和我玩笑上了。也罢了,瞧你这个样子,我心里也是有数的。可见多尔衮没看错人,你也确实是值得托付。”
宁翘道:“有福晋在,妾只管跟着福晋行事就是了。”
“别贫嘴。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礼王福晋道,“你这丫头身上,有她们没有的韧劲儿。我瞧了这么些年,也就是你的心,在那几位面前是正的。别人跪下就是真的跪下了,你跪下,心却是自己的。这是难得的持正,头一次见你我就瞧出来了。”
“只是瞧着你一路走过来,你这身份硬是叫她们给压低了。我偏是不愿意遂了她们的心愿,也有意要帮你。你这丫头也争气,如今身上有了双胎,将来得封侧福晋,谁也压不住你的。”
“多尔衮崭露头角,他身边最得宠的侧福晋,必然也要面对更多。我们府上许多事情不能动,你这里,就是最出头的地方了。旁人都难托付,你说说,是不是只有托付给你,才是最好的?”
宁翘心里也明白,不知道多少人等着她生这两个孩子呢。
好的坏的,总有许多的心思盯着她这邀月堂。
这两个孩子一旦生出来了,就一切都不一样了。
她越往上走,固然会活得很好,但是想要好好的活下去,总还是不能懈怠的。既然走上了这条路,那就会一直一直的往下走。
许多事情,也由不得她自己了。
宁翘望着礼王福晋:“福晋想要我怎么做呢?”
礼王福晋笑道:“我能指点你什么呢?等你真正到了那一天,你会知道的。你这丫头这样聪慧懂事,你会做得比我更好的。”
面前的小姑娘面色红润,小脸蛋含着笑,一双眼睛就跟三年前初见一样水灵透亮,那干净的眼神从没有变过,礼王福晋只是望一望,就觉得内心越发的平静安宁了。
她说:“宸妃想要的生子秘方,我已进宫亲自送到她手上了。要说能在多尔衮的专属马房里安插人手的能耐,也未必一定就是你们府上的自己人。为了这个得罪宸妃,不值当的。你当初护着这东西,但叫她们瞧上了,那还是以后更重要。”
礼王福晋意味深长的道,“你和你的孩子,都得有一个好的开始,好的以后。”
宁翘道:“福晋又何必妥协呢?若便是不给,又能如何?那是福晋私有的珍贵的东西,不该交给旁人的。”
礼王福晋轻轻笑了一下,这个笑含着太多的意义,宁翘能看懂一些,却不能全然的看明白,还有些她看不出的沧桑世故。
礼王福晋说:“这也非是妥协。你也不要将这事想的如何吃亏了。我这里并不委屈的。究竟如何,你往后就知道了。”
“说的直白些,这不过是个物件,你用着合适,那是你这丫头有福气,旁人用了不合适,没能得偿所愿,那是旁人没有福气。要不然的话,我们这一族的人又何至于越来越少了呢?”
“我总不能瞧着为了这个物事,让她一直为难你们的。给了她,能为你们容些空间出来,那也是很好的。至于她能否再度有孕,便看她自己的造化吧。”
宁翘想,宸妃如今将满三十岁了,或者这年纪并不是太大,但是在这个平均寿命没有太久的时候里,这个年纪就有些说头了。
若无外力,怕是宸妃和皇太极想再要个孩子,许是很难的。
现在有了这个生子秘方,宸妃养养身体,皇太极也跟着养一养身体,未必就是没有的。说不准将来,就有了呢?
这也是给了宸妃和皇太极一个希望。叫他们抱着可能还会有个孩子的念想,天天这么努力着,就不会把太过的注意力放在他们这些人身上了。
她这里的压力也能稍微轻一点。总能容出空儿来,让孩子们平安长大。
宁翘道:“福晋的一片心,我如今明白了。”
礼王福晋缓了一缓,饮了些热茶,才又继续道:“这是为了眼前,还有长远的以后。”
礼王福晋的眸光忽而有了些重色,“咱们皇上的心大得很。这么些年的宏图大志,都是被众人瞧在眼里的,收拢蒙古各部,后宫嫔妃个个都出自蒙古各部,八旗的庶妃都叫改嫁或者在宫中隐没了。固然是要抬举蒙古各部的意思。但有了一个宸妃,那就是疼宠到骨子里的,这是乐见其成的事。”
“可将来真的要到了关内,她们的荣耀,又能维持到几时呢?难道世世代代,都是蒙古嫔妃压在上头,不叫八旗女真出头?总是不成的。眼前的顾不上,若真能延续祖宗基业,总会有世事难料的时候,到了那个时候,蒙古各部不擅治国辅政,只能骑马征战,做大清在关外的屏障,那才是出头的时候。”
宁翘听着这些话就想,果然不愧是大贝勒最早娶的元配福晋。
这也这么些年了,代善从大贝勒到如今的礼亲王,历经浮沉,李佳氏也跟着这么一路走过来,曾经代善可是叫先帝认定的继承人太子,李佳氏这样的眼界胸襟,足以成为太子妃了。
只是可惜了,最终还是叫人给算计了。
礼王福晋这样的战略眼光,那也是历练出来的,和一般的福晋夫人们不能比的。
宁翘是知道那些事的,而礼王福晋说的,几乎是和后来的历史轨迹一个样,怎么能不算厉害呢?
礼王福晋见宁翘听的认真,眸中若有所思,就知道这丫头是能明白的。
她便继续道:“入关后,怕是更显不出女真旧部来了。取而代之的是八旗。八旗里头,总有些高下之分的。可真到了那个时候,也不会比现在更底下了。咱们要了蒙古嫔妃福晋夫人们多少人,这与蒙古联姻的事,如今是一个个的送来大清,咱们送去的人毕竟少些。可等到入关之后,人多起来了,焉知再送回蒙古的,不是咱们自己府上的格格公主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