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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里这会儿确实已经没什么食材了,秦清秋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一瓶之前没用完的葱油,然后快速就给姜春丽做了碗葱油拌面。
这可是之前硬生生将吕迎梦从旁边半条街吸引过来的葱油,和刚出锅的面条融合在一起后,那个香味就更加诱人起来,本来就饿着肚子的姜春丽闻到后悄悄吞咽两下口水,肚子里跟着也忍不住咕噜噜叫起来。
这下她脸上的红意就更加明显起来,秦清秋却故意装作没听到,抬手就讲那碗拌面送到对方手上:“平时店里都不怎么留多余的食材,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今晚估计我也就只能折腾出来这碗葱油拌面了。”
说是这么说,转头秦清秋又给姜春丽煎了个极漂亮的荷包蛋,姜春丽沉默好一会儿才拿起筷子吃起饭来,一口裹满葱油料汁的面入口,她瞬间就微微睁大了眼睛。
姜春丽是个很节俭的传统女人,偶尔过来打包饭菜也是给家里人吃,其实她真很少吃到秦清秋的手艺,但光这一口面条她就能明白小饭馆平时为什么能招揽来这么多的客人,主要还不是因为味道太好。
“怎么样,我手艺还算可以吧。”秦清秋这会儿已经把口罩拿下来,那双清冷眼眸微微弯起的时候,无端就有股让人不由自主想要靠近魅力。
姜春丽嘴里嚼着面条,闻言就忍不住连连点头,但片刻时间过去后她眼眶顿时就红得更厉害了。
秦清秋只默默坐在她对面,好一会儿后,后厨响起女人沉闷中带着浓浓绝望的声音:“秋秋,你说孩子就这么重要吗,那么多人结婚就只是为了生个孩子传宗接代,可是……”
其实姜春丽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非得跟一个还没结婚的女孩子说这些污糟事,但这些事情实在在她心里憋闷了太长时间,如果再不找个人倾诉一下,她感觉自己就快要崩溃了,但平时身边围绕的那些人要不是在看她笑话,就是冷言冷语说些尖酸刻薄的话,让姜春丽心头的愧疚感止不住地逐渐加深。
到底都是住在附近的邻里邻居,所以姜春丽的事情,秦清秋多多少少也听说过些,无外乎就是一个女人生不了孩子,但是落在很多人嘴里就成了不下蛋的母鸡,好像这天生就是一种十恶不赦的大罪。
“在我们国人眼中,或许女孩子就应该按部就班地嫁人、生子,然后过上相夫教子的传统式生活,但人不是可以在机器里塑形的物件,注定无论男人女人都不会只有一种选择。”秦清秋语气依旧是日常那般清清冷冷中透着些平和,当她微微抬眸将视线落在姜春丽身上时,更有一种让姜春丽格外羡慕的光彩,“我现在26岁,等到8月份就要过27岁的生日,不管平时别人在我面前说的千好万好但背地里总有人会说我是嫁不出去的老闺女,但这并不影响我的人生,外婆会支持我过自己想要的生活,无论结婚或者不结婚,生子或者不生子,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最重要的还是自己过得开心快乐。”
听了秦清秋的话后,姜春丽似乎是在思考,她手上有一下没一下扒拉着碗里仅剩的那些面条:“……我从来不认为人就一定要生孩子,城里也好,村里也好,多的是那种不孝顺的小孩,最后还不是夫妻俩扶持着走到白头,但他们都说是我让吴家断了后。”
这个罪责实在太大,但那些人偏偏要把这个罪责强行压在她的头上,今天说几句明天说几句,姜春丽简直快要被那些尖酸刻薄的话逼疯了,有时候晚上下班路过那片河道,她甚至想要扭头跳下去结束这一切。
但大多时候姜春丽又在犹豫,凭什么呢?她凭什么要因为那些人强行压过来的罪责,而去结束自己一条活生生的性命,但当人被逼到绝处时是想不了那些的,或许今晚秦清秋没有喊住她,她已经将自己投身在那条因为入秋而逐渐变得冰冷的河道中。
“这样不会太辛苦吗?”在姜春丽茫然看过来的眼神中,秦清秋依旧语气平和且清冷,“明明姜姨在这个家里过得太沉重、太卑微,却还要坚持这样死死撑下去,难道不会太辛苦吗?”
“……”姜春丽茫然眨眨眼,好一会儿后她才语带哽咽地继续说道,“我……我以前就想过要跟他离婚的,但他们都说我已经耽误吴成太长时间,所以他们怎样都不愿意放过我,而且吴成总是说没关系的,即便没有小孩也是没有关系的。”
显然姜春丽还是在记挂着跟丈夫之间的那些情谊,所以才甘愿忍受婆婆以及其他亲戚言语上的犀利攻击,作为一个外人,秦清秋却看得更明白:“如果吴叔是真的尊重姜姨,他自然会跟你一起承担这些来自外界的压力,然而作为一位丈夫,让母亲和亲戚肆意攻击自己的妻子就已经是个极大的过错。”
都是邻里邻居,这种话秦清秋说出来是极不好的,或许周边很多人都看得出来是吴成让姜春丽受了委屈,但“宁拆一座庙,不拆一桩姻”,更多时候国人都在讲究劝和不劝分。
不管私底下姜春丽过得如何艰难,那和周边四邻都是没有关系的,秦清秋多说这么一段话,主要还是看出了那一刻对方眼中闪过的强烈死志。
大概是把秦清秋的话听了进去,姜春丽把碗中最后一口面条扒拉进嘴里,再开口时的嗓音中略带几分对自己的讽刺:“是啊,以前我最好的朋友多次劝我跟吴成离婚,但我念着跟吴成之间的那些情谊,竟然慢慢断了跟朋友的往来,可这么多年过去我又得到了什么,是身边空无一人,是被打压尽所有尊严挺不起脊梁的卑微,我已经活得不再像我自己……”
清清冷冷的视线在姜春丽脸上一扫而过,随后秦清秋不甚在意又略显唐突地开口道:“我最近在跟孙医生学点浅薄的医术,家里几人都已经被我来回把过脉,姜姨可以让我试试吗?”
听说以前学中医都是要跟着师傅一起出门义诊的,这样可以见识到更多种类的脉象,看到小姑娘眼中难得流露出的羞赧,姜春丽半点都不觉得自己被唐突到,甚至很直接就把手递到秦清秋面前:“平时你在小饭馆已经这么忙了,怎么还想着要学中医呀?”
秦清秋已经把上姜春丽的脉搏,听到对方的疑问后,她语气里依旧带着些浅浅的羞赧:“因为外婆现在年纪越来越大了,平时有些小病小痛她又懒得去医院,如果我自己会写浅薄的医术,照顾起外婆自然也能更轻松些。”
“这倒也是,别说上年纪的老人家,就是我平时有点小病小痛也懒得往医院跑。”姜春丽语气里更多了些感慨,“你是个孝顺的孩子,石婶子也是个有福气的。”
“能被外婆养到大,其实更是我的福气。”好一会儿后秦清秋才松开姜春丽的手腕,跟着她又一次状似不经意间地问着,“咱们淮县地方小,检查这方面的医院也不是很多,之前姜姨和吴叔都是去哪家医院做的检查?”
“就是咱们小区正对面那家医院,你吴叔有个朋友在那里工作,所以连号都没挂,直接拿了单子去做的检查。”为了确认最可靠的结果,他们接连好几年都去做了检查,可惜回回她满怀希望,到最后却都落了空。
秦清秋一改之前平平淡淡的态度,带了几分不屑地讥笑一声:“如果姜姨你信我可以换家医院重新做个检查,自己一个人去,不用带着吴叔,等结果出来后,无论是离婚还是报警,姜姨尽管自己做打算。”
“秋秋,你的意思是……”突然醒悟过来秦清秋的意思,姜春丽倏地瞪大双眼。
“嘘!”秦清秋微微勾起唇角,但眼中却并无半分笑意,“姜姨也知道,我只初初学了一点儿皮毛,当然还是医院的检查更可靠些。”
确定秦清秋所说的意思跟自己想象中一致,姜春丽不自觉打了个寒颤,如果秋秋真把对了脉象,那这几十年以来她到底生活在怎样一个巨大的谎言里,一时之间姜春丽端着碗的那只手都在不自觉颤抖。
“姜姨,现在已经很晚了,我先送你回去吧。”秦清秋的嗓音里恢复一如既往的平和,伸手把姜春丽手上的碗拿到水龙头下冲洗干净,跟着她才转身将神思不属的姜春丽一路送回红楼社区最北边那一栋。
恍恍惚惚上到三楼,因为这栋楼层外面的灯坏掉了,所以一路上来时姜春丽不注意就把腿磕在了台阶上,那股剧烈的疼痛让她瞬间回神,望着一片漆黑的楼道口,她深吸口气后才拿出钥匙将房门打开。
这个时候无论丈夫还是公婆都已经睡下了,姜春丽跟往常一样不死心地又去了趟厨房,看到那一片冷锅冷灶,她心中的冷意彻底达到顶峰,怕是这一家子压根就没把她当人看。
等秦清秋到家时,时间正好卡在晚上十点钟,外婆刚从陈奶奶家回来,看到从浴室走出来的小孙女就开口多问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