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申屠望月24(2 / 2)
我当时并未听出他说的反话,还以为他亦想念亲人,便道:“瑞雪年丰岁月除,阖家欢度醉屠苏。成都距京师三千里,我已有很多年未和家人一同于春节团聚,实羡慕你们这些家就在京城的,可以时时与家人相伴。”
“呵呵,别人的家是避风港,温柔乡,可我的家却是妖魔窟,地狱火,那些恶魔们正等着我回去,放在火上燔炙熟了,好让他们痛快地嚼碎活吞呢……”他深邃的眸子里竟涌出闪闪泪光。
“咳咳!公子醉了,怎生胡话让外人见笑?”旁边的姗姐一听申屠道出这些奇怪的话,连忙上前打岔道。
申屠听到姗姐提醒,回过神来,道:“哦,是,我醉了,介夫勿怪。来,吃菜,吃菜!”
他的家中定是有故事的,不然为何会说出如此憎恶之言,既是他的家事,且婢女有意隐瞒,我也就不好细问了。
酒足饭饱,姗姐拿来干净的白布帕子过来让我们擦嘴擦手。申屠见我嘴角处尚余了一些蘸料,从我手中拿过帕子,替我轻轻擦拭掉,我真实感受到他的体贴与细心,还有些感动,忙朝他笑笑。正在收拾碗筷的姗姐见到申屠此举,脸立刻一沉,干咳了一声,下去了。
时间尚早,申屠请我至他桌案边,打开桌边窗户,见外面正飘着鹅毛大雪,院子里已变得白茫茫一片。厚厚的积雪盖在屋檐的瓦顶,盖在院里的井沿儿,盖在墙根下姗姐圈种的小菜圃里,也盖在申屠刚栽种好的桃花树上。
眼见如此雪韵婆娑的美景,申屠问我是否有雅兴作词一首,以记当下所感。我欣然答应,便在椅子上坐下,他铺开纸,研了墨,舔了笔,递予我。略思考了一番,我挥笔写道:
琼花飘舞飞扬,梅枝绽蕊凝霜,暖烟嘉会同望月,怀叙佳酿倾觞。
“这《西江月》上阕已成,下阙可请申屠兄执笔?”我笑着准备将笔递予他。
他立于我的右侧,微微低头凝望着我的双目,与我对视,却并没有接过笔,而是弯下身子,左手轻抚我的左肩,右手一把握住我的右手,共执一笔,在纸上继续写道:
把袂赋词言心,围炉今夜沧桑。寒窗并胛共盼星,惜祈衷情一双。
词已成,可他却仍紧紧握着我的手,并没有要放开的意思。我突然感到一阵不安,惊异地望着他。
“执子之手,明吾之心;月歌星语皓雪鉴,衷情一双。”他深情吟道。
我吓得一激灵,赶紧把手抽出来,放下笔道:“什么一双,两双?申屠兄,你还醉着呢!”他愣了一下,随即又潜笑一声道:“对对,我今夜是醉得不轻。”
我从衣珩上拿下披肩,向他施了个礼道:“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屋了。感谢申屠兄盛情款待,你早点歇息吧。万福万福!”
申屠望月拱手目送着我出门,雪地里留下一排清晰的脚印连接着东西两间屋子。他苦笑了一下,姗姐走过来关上门,对他道:“杨先生已有妻妾,我看未必会领公子的情,还是不要纠缠,早些放手罢,以免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似我这样的人,无非寻个精神上的寄托。我自随内心所向,何必管他领不领情?”申屠清冷道。
“公子如今既已长大,自该走出往日的阴影,你这又是何苦自贱自怜?奴婢看在眼中,疼在心里,若然日后去了,亦无法面对九泉之下的夫人,唉……奴婢无能啊……”
“年纪虽大,可身上流淌着申屠家的血脉却永远不可能改变。姗姐,您对我之恩情,望月今生无以为报,誓与你相依终老。我自有我的主意,与他人无关,你切勿自责,倒叫我内心不安。”申屠望月拍了拍姗姐的肩,好言宽慰道。
回到房中,我惊魂未定。什么情况啊?该不会又碰到一个董千礼吧?这个申屠望月虽然模样不及董千礼,但亦是才情兼备、风度翩翩,一双勾人摄魄的深邃眼眸,每次与我对视,我都不敢看太久。他对我如此热情,难道对我有意?刚才也不知他是真醉还是假醉,总冒出来一些让人捉摸不透的话;还有他的那个婢女,也是神神叨叨,两人好像深藏着什么秘密。
我越想越好奇,就好像有个大迷宫直勾勾引着我进去探寻一番。伸出刚刚被申屠紧握的右手,余温尚在;闻闻身上,肩头还残留着从他身上飘过来的熏香气味;又一想他刚才帮我擦嘴的情景,浑身直冒冷颤。赶紧甩了甩手,往身上擦了擦,一头倒在床上,拿被子盖住身体。谁知被窝里却拔凉拔凉的,冻得让人直哆嗦。我不免叹道:夫人啊,你什么时候来啊,为夫真的很需要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