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奇葩的新郎34（1 / 2）
中庭地白树栖鸦，冷露无声湿桂花。
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
每年中秋，我都是与梁储等几位家眷不在身边的同僚，聚在一处，每人各出几十文银子，买来酒菜，蒸几屉螃蟹，舞文弄诗，喝酒赏月，好不自在。直喝到深夜，众人散了，各自回家。我有些微醺，慢步往家走着，低头看看手里的灯笼，烛火摇曳，柔和明亮，再抬头望望高悬空中的那轮银盘，皎洁如玉、光辉璀璨。我手中的灯笼仿佛是个小月亮，与天上的大月亮交相辉映，一高一矮，一远一近，照的人身上像披了一层银纱。团圆之夜，连月亮都成双成对，我自己却形单影只，踽踽独行，可悲可叹。
开门走进院子，哎呦我滴个仙人，一团黑乎乎的人影正立在院子当中，差点儿把我魂给吓跑，谁大半夜鬼鬼祟祟站在院子里？我战战兢兢，举起灯笼向那团黑影靠近，往那人脸上一照，原来是申屠望月。于是长舒了一口气，道：“哦呦，申屠兄啊，吓我一跳。你怎么大半夜站在院子里？忘带房门钥匙了吗？”
“介夫，我来找你，你不在家。我就在这里等你回来。”
申屠已经好久不曾回来这里了，他虽然没有退租，但大部分时间都在自己府上，估计是忙着生意和结婚的事情，不得空回来。这大半年，我总共就见过他四、五次，他虽然每次见我都挺高兴，可脸上浅浅笑容的背后，总透露出一丝忧愁。我问他有什么心事，他却说一切无恙，我也就不好再多嘴了。
“你找我呀？那快进屋来吧。”我把他拉着走进东屋，点上灯，请他坐下。“今儿是中秋节，你怎么不在府里和家人团聚，却回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今儿是我生辰……”
“真的？哎呀，怪不得你叫‘望月’，原来你是八月十五出生，哈哈，跟兔爷儿一个生日呀！”我乐道，“真不好意思，我原不知道今儿是你生辰，亦不知道你今儿回来，没有帮你过生日，真是抱歉。嗯，我记下了，等明年中秋，你若愿意，我定补你一个生辰宴。申屠兄，祝你岁年如青山不老，福寿犹江海永流。”
他望着我，没有说话。“你回来不会就是让我给你过生日吧？”我问道，“哎，对了，你婚期是哪天呀？快了吧？”
“明日。”
“什么？明日！”我惊了一大跳，“明儿就要办婚礼了，你今晚不好好在府里待着，还乱跑啥？”
“我……我有话想对你说，我怕过了今夜，以后再无机会了。”
“你想说什么？”
“结婚并非我本意，是二老爷逼我娶郑家小姐。他们是当地的豪绅，年初救济了我家三十万石粮食，非要联姻，以合两姓之好，结盟互利。”
原来他突然结婚是为了商业联姻，这大户之间的通婚是极为平常之事，牵扯到双方远近利益，家族子弟们虽有苦衷，往往确要以大局为重。
我宽慰道：“那郑家小姐既是当地大户人家的千金，想必是个知书达理的高阁闺秀，能与你天缘相配，携手一生，亦不是什么坏事吧。”
“正因为是个好姑娘，我才不能娶她。”
“嗯？却是为何？”我不解。
“因为……我从不对女子动心，我心里只有你一人。”
“申屠兄，你……你这玩笑开得也太大了吧。”我有些震惊，瞪大眼睛望着他。
“我自见你第一面起就心动不已。循着地址来找你，赁下西屋就是为了能多与你见上几面。你病了，我着急心疼，宁愿替你受苦；知道你去教坊司宿妓，我嫉妒、难受，我恨自己拴不住你的心。我喜欢与你一起逛街喝酒，花再多的钱我也愿意，因为那是我最快乐的时光；见不到你的时候，我心神不安、朝思暮想，就像病了一样。你醉后与我同塌共寝，我开心的要起飞，只叹良夜短暂，真希望日日都能与你合衾长拥；你为我画了画像，我感动得热泪盈眶，爱不释手。送你的桃核吊坠儿，就是我对你的心意，我舍不得离开这个四合院，舍不得离开你。现在你该明白我为什么不向那个让我动心之人表白了吧？因为那个人就是你呀！”
听完他这一番话，我脑子竟是一片空白，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申屠流下眼泪：“我原是府里的庶子，父亲早逝，二老爷奸淫了我主母，他自知理亏，把我认作嫡子，却让我去侍奉漕军，受尽百般凌辱，我的心性早已不似正常人。只有姗姐最懂我，一直照顾我长大成人。如今二老爷明知我不近女色，却执意要我娶那郑家女儿，我不依，便动家法将我打得伤痕累累，我不得不低头屈服。许老三说的没错，我的确是个不知羞耻的混账玩意儿，你骂我变态也好，嫌弃我也罢，我自知是活该。介夫，明儿我就要回去了，这番话若不说出来，我实难心甘。我不后悔与你相识，这份情谊我会永远珍藏在心里，希望你别把我忘了。”
他道完一抹眼泪，就要起身离开，却被我一把拉住。他惊异地抬起头用那双饱含热泪的双眸凝视着我，激动地连喘息也变得越来越局促。
“申屠兄，你不是忘带房门钥匙了嘛？还想去哪？”我举起手，用衣袖帮他擦拭脸上的泪痕，笑道：“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你也是蒋丫头不成？”
他终于破涕为笑，那笑容是我今生唯一一次见到的，他发自内心的激动与喜悦，不带任何伪装和折扣，如同春日的桃花一般灿烂而绚丽。他的坦诚、他的不羁和无畏，让我逐渐理解了廷平和董千礼。我给了他一个深情的拥抱，一个他已经等了很久的相拥。
所有的谜题都解开了，他终于扯下了自己神秘的面纱，萦绕在我脑海中的种种猜测和疑问都在这一刻揭晓答案。他终结了我今夜的孤独，让这个中秋成为了我永久的回忆。 翌日一早，申屠望月就从东屋离开了。回到家里，他望见自己房门和梁柱上张贴的大红喜字，上去一把就给扯了下来。姗姐连忙阻止：“公子，你这是做什么？若被别人看见告诉了二老爷，免不了又是一顿斥责。”姗姐夺过申屠手中的喜字，赶紧命人再重新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