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纵骄狂_分节阅读_第6节(1 / 2)
“‘阎摩罗王’会自投罗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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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珠村前白雪飘飖。
村口停着一架大骡车,车上铺满谷草,然而车板下却有一片夹层,里头挤着许多脏污的舆隶。
舆隶们多半着一件薄葛布衣,瑟索而不安地挤在一起,他们的手脚被锁链相连,漆黑的眼睛滴溜溜转着,如受惊的鹿。
他们是违背了仙山律令之人。蓬莱有规定,若是擅闯镇海门、欲渡溟海去往仙山之外的人皆会被捉住,打上奴隶的烙印。自此,他们便不再为人,而是贱虫。蓬莱人给他们取了个名儿,叫“走肉”。
驾车的是蓬莱仙山的质人,专事买卖奴仆一事,与寻常的监管货价的官不同,会随车押着奴隶。此时他正下车沽酒,几个凶神恶煞的仙山吏正围着车看守打转。
顶棚忽而轻轻响了一声,一线天光泄进来。有人拨开蓬草,从上方跌落至骡车底,引起舆隶们的连连惊叫。
“怎么回事?”大腹便便的质人提着酒壶冲回车边,抓了马箠,怒冲冲喝道。仙山吏们取下车轸,开了木板一瞧,只见有一人跌落在舆隶们的中央,血气浓厚,扑鼻而来。
“他……他突然跌下来的……”有舆隶结结巴巴道。
可还未等他说完,质人便扬鞭打来,两撇鼠须一抖一抖,怒喝道:“许你说话了么?闭上你的臭嘴!”
两个仙山吏上前,将那血淋淋的人影拖出车外。有人说:“近来白草关布防甚严,这人不会是个乘隙钻入车中的逃犯罢?”
“不,兴许只是个挣脱了镣铐的奴隶,在车中同别人大打出手,方才弄得一身狼藉。”质人嗬嗬笑着,上前一步,拨开那人的发丝。那人的颈后打了犬纹火印,四周有时夜纹样,那是奴隶的印记,看起来已被烙下许久。
“玉鸡卫大人的奴印……”质人喃喃道。
他费劲地弯身,揪起那人的额发,望清了其容颜。脸颊苍白着,眉眼隽朗而锋利,如崚嶒的行笔。拨开他的眼皮,质人望见了一只重瞳,透着血光,宛若红玉。
那青年昏迷不醒,血蛇在他身下蜿蜒爬行。
“是只好货,能卖大价钱。”质人的目光如虫螫般在那人脸上流连,喃喃道。
一旁的仙山吏磕巴道:“您莫非真看中了他么?可、可是……若他真是逃犯,被白草关阍人查出该怎么办?”
“怕什么,咱们有昌意帝金字牌在手,料他们也不敢检点车中人物!”质人站起身来,抚须而笑,“玉鸡卫大人不日便会亲临蓬莱,他老人家好莺花事业,尤爱脸蛋儿白净、身板结实的美色,眼下醉春园正忧闷如何为他治宴。此人既有他的奴印,便当物归原主,也恰能讨大人的欢心。何况,若送至武艺巅峰造极的玉鸡卫大人跟前,还愁此人能逃么?”
小雪簌簌飘落,像蝶子一般栖落那昏迷青年的面庞,柔和了其眉眼。
质人接过一旁厮役递来的香色绸帕子,擦了擦手,扭头走开,吩咐道。
“将他卖至醉春园罢,那儿正缺侍奉人的妓子。”
第4章 玉鸡声近
白草关外素雪纷纷。
关外人头攒动,阍人们面容沉肃,仔细查着入城者的路引文牒。士卒持着英山铁朴刀,杀气森然。白草城关犹如虎口,他们好似利齿,随时等候着咬断疑凶喉颈。
方惊愚抱手站于门边,神色沉冷澹净,目光却如利刀,削过每一个入关之人的面庞。
他在这儿守了数日,就是在候着“阎魔罗王”寻上门来。他的预感通常不会错,而他也有预感,“阎魔罗王”会是他生平中遇到过的最棘手的一位劲敌。
人群如蚁列,慢慢地向前。一辆载着谷草的大骡车骨碌碌驾来,阍人们喝道:“止步,下车!”
车把式和一个着绣裳的胖子下了骡车,几位黑衣仙山吏也随之跳下。那胖子谄媚地笑了笑,拿了牙牌递与阍人们看,道:“咱们是公差,运些谷草去春生门,那边时刻难容,诸位大人行个方便,让咱们先行可好?”
阍人查过牙牌无误,刚想挥手放行,方惊愚却迈前一步,淡淡喝一声:
“慢着。”
那胖子的笑容凝住了,两条眯细的眼缝望向这带刀的缁衣青年。
方惊愚拾起一枚野干草,在指间捻了捻,道:“这干草在收割时被雨淋过了罢,都已生了霉斑。用这样的草饲马,岂不是会将马喂死?”
那胖子不想会被拦住,满面是汗,讪笑道:“不劳大人费心,仅有几根生了霉,其余的皆好好的。”
方惊愚将那野干草放回车上,围着车走了一圈,忽用刀鞘敲了敲车舆,侧耳细听回音。过了片刻,他对胖子道:“让车里的人全部下来。”
“要谁下来?”那胖子还欲装傻充楞。
“四壁有回音,这车有夹层。底层有人的杂乱呼吸声,且不止一人。你说还能有谁?”方惊愚说,拔刀出鞘,将刃片放在胖子颈侧。“你若不叫他们下来,我便只得让你的脑袋自脖子上滚下来了。”
胖子吓得屁滚尿流,却依然强撑一份体面。他连连打揖,压着声儿道:“大人,小的再不敢欺瞒您!小的实是买卖奴仆的质人官,这车里都是要卖去城中、供仙山卫差遣的奴仆!”
他又从怀里摸出一只金牌,那是昌意帝所赐的物件,平日不轻易示人。质人将金牌摸在手里,脊梁骨也硬了些,口气放大:
“何况,您瞧,这是圣上所赐金牌,有此令在,我等在蓬莱之内应是通行无阻!”
谁知说罢这话,眼前便有一道白光闪过。质人目瞪口哆地看着手里的金牌断作两截,那缁衣青年一刀斩断金牌,冷淡地收刀入鞘。
青年道:“现在没法通行无阻了。”
质人腿脚打抖,一是为方才那精妙绝伦的刀术,二是对这青年的身份产生了怀疑。连昌意帝金牌都敢破的人,倒究是哪位皇亲国胄?
“我再说一回,如今不是官卖的时节,你这是私下回易,要犯死罪。把人都押解下来!”方惊愚兀然瞪眼,喝道。
他这一声冷喝宛若援桴猛击,重重撞在那肥胖质人心头。质人颤了半晌,眼前的这青年虽看不出官阶,却有种天成的威势。质人的满腹气势顿时消解,于是慌忙吩咐随行的仙山吏道:“快、快,把人都撵下来!”
片刻后,舆隶们自骡车上被撵下,东倒西歪地站在一块儿。方惊愚和阍人们走过去,一个个查验,其中没有和那“阎摩罗王”相仿之人。“走肉”们的手脚细得如柴火棍,在寒风里打战,神情可怜极了。方惊愚看着他们,脸上恬然无波。
那肥滚滚的质人又搓着手凑过来了,媚笑着道:“大人,查得差不多了罢?仙山卫大人要人要得急,咱们可没法在这里迟延时辰……”
“是哪位仙山卫要的人?”方惊愚忽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