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人生岂草木307(2 / 2)

  秋兰从怀里颤着手取出铜板,放在地上。她咬牙道:

  “我想要他死,你能帮我下诅,遂了我心愿么?”

  树影欹斜着探入棚中,宛若妖魔。残照泻地,好似鲜血。

  神君沉重地点了点头。

  “能。”他说。

  秋兰在来寻他的第二日便走了,说是要拾掇行囊,逃离金陵。她走之后,神君在桌案上翻开天书。细细密密的小字挨挤着,诉说着无数段凄苦的命运。

  在那其中,他望见了被牢笼困起,如猪狗般被残虐的妓子。她们两眼雾蒙蒙的,了无生气。有的人被铁链栓起、倒提,有的被灌草木灰,被迫着饮下赤汞。秋兰一直身处地狱,可过往的她只会打扮得花枝招展,在淮水边的画舫上等着他和小蛇踅过,招呼他们上船去吃米饭与咸板鸭。

  神君提起笔,翻开天书上秋兰的一页,在其上写下:

  “侮秋兰之斋郎,沉痼而亡。”

  当淮水里飘来两具光裸而泡肿的女尸时,金陵城中的势家在发引。尸柩抬过街衢,惨白的灵幡飞舞在风里。灵车上的丧盆里,纸钱熊熊燃烧,灰烬像蜂子,漫天飞去。

  吹丧的队伍浩浩荡荡地行过摊棚前,街里挤满了黑鸦鸦的人头,好奇地围看。只有神君安静地坐在棚中,他知道自己做了何事。

  那欺侮秋兰的斋郎死了,是被他用天书杀的。

  河中浮起的女尸是遭那斋郎凌虐致死的章台女。他当初吩咐伴当系了石头,将尸首丢入淮水中,便是欲灭尸毁迹。不想那河鱼吃了尸体脚踝上的肉,只余白骨,便教那罪证再度浮出水来。

  只是那尸首虽浮出水面,神君的心却沉沉欲坠。

  他素来用天书替世人受难,予人生路,这却是他头一回夺人性命。

  可心底里却有个幽暗的声音在对他叫嚣:

  那人奸掳杀人,罪大恶极,有何可怜惜!所谓大司命,便是教行十恶者受于恶报,行十善者受于善报!

  神君猛地睁眼。

  他掀开草席,走出画棚,走进人群里,像一只断雁汇入鸟群。众人对着灵车窃窃私语,眉目间却似透出一点喜气。

  “作恶多端,死得好哇……”

  神君听见有人向那斋郎的尸柩指指点点。看来他杀的此人平日便非善辈。神君松了口气,扭头向近旁的一妇人问道:“劳驾,敢问今儿死的人是谁?”

  那妇人掩着口,低声对他道:

  “是文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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